这位将成仙道果看得超过一切的一族之长,在生死面前,似乎重新回想起了族中摘星揽月的珍宝,心痛万分。
没有分出半丝注意给四面八方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琥珀金眸倒映着无量天劫,仍静水流深。
钟离早有预料。
劫雷劈下的瞬间,扛着滔天威压,平静地抬起玄色右臂。
周身金玉与发尾骤起明光,瀚无边际、浩浩汤汤的岩元素粒子终于再无保留,如瀑布自地面倒流至天穹,撑起擎天的幕墙,与一界意志隐隐对峙。
足以灭仙湮界的雷霆与玄黄蕴光轰然相撞,在半空震天爆响,余波倾泻而下,撼动乾坤。
一死。
明夷抬起头。
双眸清光湛湛,没有半点天威加身、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视线穿透几乎无人可直视的爆炸华光,望向半空神姿粼辉的神明,耳畔回响起一声厚重的承诺。
——但去无妨。
刹那间,胸中昭昭心火燎原一般疯长,瞬息将自回到蕴灵界便压在心口,淤积得越发浓重的郁气烧成虚无。
一股无法遏制的豪情意气喷薄欲出,直冲天灵而去。
少年按捺不住璨然地笑出声。声音清脆响亮,连带着双肩微微震动,蔓延成足以点燃世道的野火。
旋即,沐浴在一界生灵的目光之下,毫无顾忌地踩着大道天梯,拾阶而上。
青衣飒踏,白日纵光。
笑声衬得天梯之下愈发死寂。
半响,凌峰几乎是梦游一般,双目无神,喃喃开口:
“……咱们……居然跟天上那位,车轮战了一日?”
活了近三千个年头,这还是头一回,想用“自不量力”来形容自己。
——这哪里是普通的游仙啊……现在想想,竟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呵。竟是如此……”
“怪不得他有恃无恐……”
半空锋芒毕露的神明挥手之间与天争道,渡玄烧红的眼睛狠色渐渐熄灭,几乎逃避一般狼狈垂下目光,自言自语。
——不对。
片刻,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视线重又上扬,死盯着天梯之顶一片虚黑的空洞,笃定道:
“并非手下留情。在无法恢复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匹敌世界,就算对钟……那位而言,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他在节省力量。”
“并且……没有众生气运弥补天梯,他们两人的计策必败无疑。”
“……无人可成仙。”
冰寒的话音伴随着天穹如雨倾泻的天罚,赤黑与玄黄之色弥漫千里,交战轰鸣,像是批下的某种笃定的、晦暗无明的天命。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那位凭着极强的实力,硬保住明夷不合道而去。”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今日过后……那位……不可能还留有如此余力。”
——届时,他们的行动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二死、三死。
天地不容的杀机弥漫在周身,令皮肤不住刺痛。明夷仍匀速步于长阶,在心中默默数着天诛伟力之下,自己本应的死亡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