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那两下子,你担心情有可原,对付几个无名小卒,你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蒲系垂下双眸。
只是眼下大军压境,战事不容乐观?
不是的。
相比战场上的险恶,暗地里的居心叵测才最让他不安。
江州是十万百姓的安慰寄托在他们身上,刺史大人已经拼尽全力守住城门,但若援兵迟迟未到,即使铜铁铸成的墙壁也会被攻破。在这弹尽粮绝之际,却有人希望他们坐困愁城,用卑劣的手段切断一切发向外部的情报。
蒲系知道这次离开江州前往上京意味着什么。是前途艰险,更是生死难料。
飘落的雪花夹在发间,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不放手,那人就不会离开,心中不知是悲切还是不舍,偏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间一只手拂过脸庞,眼前人笑地温和。
“放心,这几日雪大,他们不容易找到人,我惹不起也躲得起,你和我弟就好好守着江州,不出十日,我肯定回来。”
“我不信,”蒲系咬牙。“上次要我多等了三日,这账还没和你算。”
对方赌气的一句戳在心坎上,沈繁尴尬地挠了挠头,思来想去,目光扫过院内满地积雪,棉花般附了薄薄的一层白,顿时眼睛一亮,唤了人指向院门口。
“哎,看见那门台雪了吗?”
“那又怎样?”蒲系气恼着,不以为然。
“等那门台雪积到三尺厚,我就回来了,你可以数着日子。”
蒲系一愣。
江南向来少雪,大部分也是触地即化,唯有今年才少见雪大点,怎能期待积到三尺高?
“江州雪不会下多,不等它三尺厚,两尺厚,不对,半寸厚,我铁定跑两趟来回了,”沈繁咧了嘴,“好啦,我走了,你保重。”
暮然回身,衣袖从手中滑落,蒲系的心跳漏了一拍,伴随揪心难耐,万般不舍,冷气吸入,凝聚了浑身力气喊出了人的名字。
“沈繁!”
“先生还有什么指教?”风雪里的人停了脚步,温柔的声音融化了漫天冰雪。
衣摆在手中揉搓皱乱,蒲系踌躇着,半晌才开口。
“沈繁,我……我想问你……”
那人走进他,如春日阳光。
蒲系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紧张地闭眼,他以为会有一个拥抱,可许久没有落下。
“回来再说。”沈繁轻俯下身,眼底尽是对方的模样,温热的唇瓣贴上额头,蒲系被突然的吻碰得脸绯红。
“等我。”
远处,离人归于霜雪。他蹙着眉,耳边是沈繁的最后一句话。
骗子,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于是,蒲系又信了一次。从那日起,他守着孤寂的门台与飞雪,细细计算落雪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