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初夏的风把树荫摇得簌簌作响,屋檐下的铁马发出悠长清脆的撞击声,光与影在窗纱上纠缠不休。
沸腾的热情慢慢冷却,张小满突然觉得很委屈,“你也要抓我进诏狱吗?”
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
陈令安沉默少顷,然后微微弯下腰,“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经逗。”
说着,拿出一方帕子递过来,“都到相亲的年纪了……”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几分感慨,较之方才多了些许暖人的温度。
陈令安竟然会这样说话!人们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张小满的眼神闪烁不定。
“你想起我来啦!”张小满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接过帕子,又看了看嫡母,面上露出为难。
一般来说,这时候她应该把陈令安介绍给嫡母,再由嫡母出来说几句场面话,可看嫡母一副忌惮非常的模样,显见是她在痴心妄想。
果然,蒋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再看陈令安时,那眼神活像看拐跑自家闺女的人贩子!
陈令安不以为意,忽扬声道:“刘大人,既然来了,何故躲在后面偷看?”
人们这才发现站在堂前树荫下的刘方。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要打起来了,刘方却那样的旭然。
他慢慢踱进敞厅,先安抚似地看了看夫人儿子,然后向陈令安一笑,毫无敌意,“陈大人做事还是这样刚毅果断。”
陈令安微一欠身,并不接言,等着他下面的话。
“都坐,都坐,怎么茶也没有?”
刘方从袖中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小纸包,脸上还是那种笑。
“皇上刚赏赐的新茶,叫做冻顶乌龙,鸡笼山那边进的,统共只有两斤,我得了一两,陈阁老得了三两。来人,泡茶,请陈大人一同品鉴。”
听到“陈阁老”三字时,陈令安眉头动了下。
下人战战兢兢奉茶,刘方做了个“请”的手势,浅酌一口,连赞三声,才不紧不慢问起儿子的事。
陈令安道:“令公子潇洒倜傥,桃花遍地开,本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牵扯上犯官家眷,就不是一句‘风流韵事’能糊弄过去的了。”
刘方立刻严肃了面容,“若犬子真触犯律法,不消陈大人动手,老朽亲自把他送到诏狱去!”
陈令安把一封书信扔到桌上,“茶就不喝了,今后还请令公子好自为之。”
刘方笑容更大了,收好书信,“改日请陈大人吃酒。”
这番对话听得众人如堕五里雾中,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他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瑾书脑子转得快,已然猜到陈令安此行的目标,不是他,是陈阁老。
前些日子陈阁老收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原是罚没入官的罪臣女眷,因与他有几面之缘,私下央求他寻个出路。恰逢陈阁老的爱妾没了,他便从中牵线,既助那女子脱离火坑,又解了陈阁老寂寥之忧。
可按太祖爷定下的规矩,罪臣女眷只能赏给功臣,不可给文官。想必陈令安就是抓住了这点,才突然发难。
此事说大不大,朝中有数起的先例,这条规矩也早名存实亡。
陈令安抓他,无非是想屈打成招,罗织罪名好把陈阁老拉下马。
父亲定然提前得到消息,做了准备,方才那话是告诉陈令安,此事已在御前过了明路,追究无用。
陈令安再猖狂,也不敢违背圣意。
刘瑾书微微透口气。
一旁的青袍绿袍们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不妨陈令安冲那些人一抬下巴,“请这几位去北镇抚司喝茶。”
“陈大人!”刘方朗声道,“一时激愤,言辞多有冒犯也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同僚,陈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别与他们计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