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满不由往深里想了一层,笑笑说,“我们也没那么熟,毕竟九年没见,我记得他,他却把我忘差不多了,昨天就差点没认出我来,我可不敢认领这功劳。”
顿了顿,她又说:“他原本就是个善良宽容的人,那些老夫子骂得那样难听,他都没有动怒,可见传闻都是骗人的。”
刘瑾书脚步一顿,善良宽容?
张小满继续道:“他查问你,其中定有误会,后来你父亲和他说明白了,误会解开,他没有继续为难你不是?”
刘瑾书上下打量眼前的人,她说得极其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模样,明显打心眼里这样认为的。
刘瑾书怔楞了会儿,忽笑了声,“幸亏我有个好爹,及时出现,及时解开误会。”
张小满附和地笑笑,笑过之后,淡淡的忧伤却从心底漫延上来。
他们都有人疼爱。
刘瑾书自不必说,有殚精竭虑为他打算的父亲,为他能豁出命的母亲。便是她,也有嫡母处处照拂,生恐她受一点委屈。
陈令安什么也没有……
突然很想见他。
张小满眼睛一亮,他不来,她可以去啊!
一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陈令安身边,越发显得心不在焉了。
刘瑾书瞧在眼里,觉得无趣极了,正欲找个托词离开,忽然听到柳荫处一阵呜呜咽咽。
那声音,如泣如诉,似断还连,宛转中透着悱恻,伤心处不乏缠绵,竟听得两人怔住了。
张小满喃喃道:“没听说我家养小戏子呀……”
一个窈窕身影从柳荫中显现,“好巧”地撞见他们,粉腮泪痕点点,眉目间笼着朦胧烟雨,让她妍丽的面容少了点攻击性,多了几分娇弱谦顺。
四妹妹?!张小满不相信似地揉揉眼睛。
张君懿这才刚刚发现他们似的,慌张地站定,“心里烦闷,就到园子里逛逛,以为这里没人的……让表哥见笑了。”
自少时成名,刘瑾书身边不乏追求者,这点小伎俩他一眼就看穿。虽瞧不上,但自身的修养不允许他对女子冷嘲热讽,遂颔首一笑。
许是受到这一笑的鼓励,张君懿信心倍增,生怕他不记得自己似的自报家门,“表哥,我是君懿呀,去年我去南翠书院给我哥送东西,你还给我摘李子吃呢!”
两片娇羞的红云飞上脸颊,她的声音柔得像能拧出水,“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李子。”
张小满只觉怪怪的,看看张君懿,又看看刘瑾书,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好像是有摘李子这回事。”刘瑾书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我记得和书院的学生一起摘了许多,都分给附近村子的孩子们了。”
张君懿眼眶逐渐泛红,有点下不来台,只字不提她,倒好似她在撒谎似的,可分明是给了她的。
“时候不早,请恕刘某先行告辞。”刘瑾书无意陷入姐妹争婿的戏码,略一点头,径直离去。
张君懿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僵立原地望着刘瑾书远去的背影,目光慢慢落在张小满身上,立时又羞又恼,“少得意,今日看我的笑话,来日你又能比我强多少?”
语气凝噎,她再也说不下去,猛地捂住脸,扭身飞也似跑掉了。
张小满眨眨眼,明白方才的诡异感怎么回事了:那个梨花带雨柔情怯弱的哪里像四妹妹,分明是姚姨娘的姿态!
只可惜刘瑾书和父亲不一样,压根不吃这套。
张小满摇摇头,没把四妹妹搅局的事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出门找陈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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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打着旋儿从院中吹过,张君懿独自倚坐窗前,眼睛又红又肿,兀自望着深沉的夜色出神。
姚姨娘挑帘进来,看到桌上一筷未动的饭菜,长长叹息一声,“别丧气,往后太太少不了制造他们独处的机会,只要你抓住……”
“还嫌我今天不够丢人?”张君懿猛地回过头,“你没瞧见刘瑾书看我的眼神,简直把我当成想爬床的丫鬟,我张君懿还从没叫人看轻到如此地步!”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张君懿简直羞恼难忍,“都怪你,非教这种我见不得人的把戏,你做妾,难道也要我做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