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弼一愣。
吕嘉宜蓦地提高声音:“大门洞开,铺设红毯,悬挂宫灯,撤去门槛以利舆轿通行,自大门至正厅沿途设避尘幛。”
“家主领子侄于门外长街跪迎,女眷按品大妆于门内候立。公主乘舆由大门直入,家主及子侄俯首退避,女眷四拜,不得直视公主面容。”
她冷冷一笑,“敢问张公子,你们张家可有一处做对了?”
张弼面红耳赤,无以作答。
静轩公主悄悄拽了拽吕嘉宜的袖子,目露不忍。
吕嘉宜嗔怪似地回望一眼,仍不依不饶道:“公主爱民恤物,不愿过多叨扰你家,一切礼仪排场从简,却不见正室相迎,反倒由区区一个妾室接待,这又是什么道理?”
“公主亲和谦逊,不代表你们可以践踏她的尊严威仪!”
“还长辈?莫说一个尚书府的侍妾,便是你家有品阶的命妇,也没资格在公主面前以长辈自居。”
“张家立了什么功,建了什么业,仗了谁的势,竟敢如此张狂无礼!怠慢公主,藐视皇家,你张家该当何罪?”
劈雷火闪的质问,让本就搞不清状况的张弼脑子更懵。
他突然被姨娘拉来,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贵客竟是静轩公主,刚打照面就觉不妥,可没等他找借口避开,妹妹就追着刘瑾书出现了。
瞧姨娘摆出的迎接架势,她绝对早知道公主要来。
又在搞什么把戏,就不能消停两天。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侵袭过来,张弼疲惫地揉揉眉心,“吕姑娘所言极……”
“吕姑娘所言差矣。”姚姨娘暗恼书呆儿子拙嘴笨舌,一个大男人,竟让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
“我们有几个胆子,岂敢怠慢公主殿下?实在是我家太太身子不适,特地指派我代为迎接,不信,你可以问太太去。”
和蒋夫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她早就把蒋夫人的性子摸透了。
说好听点,是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说难听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宁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也绝不在外人面前跌份儿。
姚姨娘笃定蒋夫人一定会替她圆谎。
“谁说我娘病了?”
清脆响亮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门口,但见张小满提裙迈过门槛,眼神犀利,脸上全无半点笑意。
盛怒之下小满也没忘了礼节,先向静轩公主问安,随后转身看向姚姨娘。
“我出门时娘还精神得很,才一个多时辰,姨娘怎么就说她病了?既病了,请郎中看过没有?病因又是什么?”
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姚姨娘猝不及防,慌乱一阵,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三姑娘如此关心太太,理应速去探望,方显你一片孝心。”
与人吵架的秘诀就是不被对方的思路左右。
张小满环视四周,冷笑道:“当家太太都不知道公主降临,姨娘竟早早得知,还安排一众奴仆在此专侯。知道的,说张家宠妾灭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故意给二品外命妇没脸呢!”
此话一出,饶是静轩公主也不由心头一惊,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件蠢事。
拉大旗作虎皮,姚姨娘立刻喝道:“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
软的不行来硬的,她正要吩咐左右把张小满押走,冷不丁瞧见一抹天青色静静站在门外。
陈令安!
姚姨娘一个倒吸气,剩下的话全堵在嗓子眼。
他就那样望过来,目光冰冷似水,锋利如刀,不消多说一句话,就足够让所有人闭嘴。
陈令安缓步走来,抱拳一揖,“下官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静轩公主的表情很不自然,透着心虚。
陈令安道:“公主出游,必须有锦衣卫或京卫军校的侍卫随行,方才下官一路看过来,除却几个宦官宫婢,并无侍卫。”
“殿下千金贵体,出不得半点差错。身为殿下身边的女官,不尽规劝之责,反陪着胡闹。皇上怪罪下来,恐怕你难辞其咎。”
这话却是对吕嘉宜说的。
静轩公主一听就急了,“不怪嘉宜,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