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押房门窗紧闭,两盆炭火熊熊燃烧,吴勇进来一会儿就热得浑身发燥。
陈令安瞥他一眼,“我不在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没发生什么紧急事?”
“各个衙门都在准备开春的考察评定,都老实着呢!”
陈令安沉默半晌,慢慢道:“既然都闲着……我是病了,不是死了。”
啥意思,怎么突然生气了?吴勇愣愣看着上司。
陈令安没继续这个话题,问他陈刘二家最近的动向。
吴勇拿出张纸开始念。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擦擦额头上的汗,静待上峰指示。
“刘方隐隐有成清流领袖之势。”陈令安不疾不徐轻轻敲的着桌子,提起那日成王邀刘瑾书下棋的事,“成王和刘瑾书并无深交,突然有意交好,你怎么看?”
吴勇使劲琢磨,“成王是嫡长子,储君的位子早晚是他的,没理由攀交刘家,也容易引来猜忌,莫非……”
他眼睛一亮,“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有意提拔刘方!”
陈令安点点头,面色却很凝重。
吴勇不明白上司为何是这种反应,“刘方得势,必与陈绍分庭抗礼,大大削弱陈绍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这对咱们是好事,大人怎么忧心忡忡的?”
“好事?于陈绍是好事,于我却是坏事。”
陈令安笑了声,“文官集团权力分散,没能力和皇权博弈,陈绍、刘方、吕良,三人势力相当,互相牵制,朝堂稳固,这是皇上最乐于见到的局面。”
所以成王暗示他和刘瑾书讲和,刘家势力起来后,上面自然也会命他不要揪着陈绍不放。
吴勇两只大牛眼眨巴眨巴,头上的热汗变成了冷汗,“那咱们岂不是没用了?”
陈令安却问他春闱的主考官是谁?
吴勇:“据宫里流出来的消息,先前定的是陈绍,但林亭先生回京后,皇上似有意让林亭先生担任主考。”
陈令安失笑:“谁给你递的消息,这条暗线可以放弃了。林亭先生不可能担任主考。”
吴勇嘿嘿两声,知趣地没问为什么。
窗外传来闷雷般的炮仗声,年底了,孩子们欢蹦乱跳地出来放炮,到处噼里啪啦的响,吵得不得了,连北镇抚司都不能避免。
吴勇自告奋勇去赶人。
“不用。”陈令安瞅一眼烧得旺旺的炭盆,幽幽道,“就先让他们过个好年吧,你回来,还有别的事吩咐你。”
“是。”吴勇欲哭无泪-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弘德三年到来了。
守岁,祭祖,走亲戚,吃吃喝喝,上街游玩,再吃吃喝喝,一晃十来天过去,待今天元宵节过去,就要过完年了。
小满想去看花灯,“秦淮河沿岸全是,听说特别漂亮,咱们一起去。”
蒋夫人直摇头,“人太多,挤得慌,我和方妈妈是不去的,你们几个去吧。也带上君懿,唉,这孩子,叫她过年吃饭也不来,初一一大早隔着院门给我磕头,连压岁钱都没拿。”
小满道:“她现在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我叫她她也不见得去。再说了,有陈令安在呢,她去了也不自在。”
蒋夫人想想也是,便不再提了。
天刚擦黑,陈令安就来接小满了,陈砚宁也在,挑开车帘冲她甜甜地笑。
走到半路,又碰上何平,不消说,一同前往。
到秦淮河时,天已经黑透了。
河房上的灯亮起来了,沿岸树上的灯亮起来了,石桥、游船都亮起来了。璀璨的灯光从脚下延伸出去,穿透黑夜的帷幔,弯弯曲曲,连绵数十里,一直到达远处的山顶,和天上的星河汇成一片。
小满几乎看迷了眼。
前头有猜灯谜的摊子,十五文一次,猜中了可以得盏花灯,陈令安见两个女孩子频频张望,便提议让她们试试。
小满一口答应下来,拉着陈砚宁走到摊子前,“你喜欢哪个,我赢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