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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清醒时,是在梦里。
沈亦悬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在家里。
他从床上坐起身子,柔软的被褥带来的温暖在他的动作里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这是一个阴雨天,沈亦悬听见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一只湿漉漉的鸟雀站在窗台上,借着头顶的窗檐挡雨。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饶是隔音效果再好,也能把外面的雨声听的清清楚楚。
沈亦悬以前还挺喜欢雨声的,滴滴答答砸在地上的动静很好听,现在觉得听着有些悲伤。
因为他总是会想起沈灼哭泣时留下的眼泪,那些眼泪就跟雨一样,一大滴一大滴地砸进地里。
不过,雨水滋润了荒原,生出枝芽,也算是好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笑呵呵地喊着:“小沈少爷,该起床了哦。”
那道声音停在了门口,用很平常的声音说:“现在已经早上六点了,该洗漱吃饭,去上学了哦。”
沈亦悬不记得这是哪一天,但他记得这是第几个负责照顾他的保姆。
一个和他相处得最长,最后辞职时也与他闹得最厉害的保姆。
沈亦悬听着那道温柔的声音,这才想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四肢、白皙的皮肤,大概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
如果他没猜错,这就是他和这位保姆相处的最后一天,因为就在这天早上,他吃早饭时,这个保姆被他的眼睛吓跑了。
还往他头上砸了个杯子,大概是他比较抗造,又或者运气好,杯子砸在他脑袋上,并没有破皮,只是砸出来一个红包,反而是杯子摔在地上时,沈亦悬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脖子,后来检查,医生说差点划到大动脉。
“小沈少爷?”
思绪被打断,沈亦悬掀背起身,嘴里应了声,心里却在想,那只果冻球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送到这样一个梦里来。
这一天发生的苦楚和委屈,早就在时间的作用下被重刷干净了,他就算重新经历一遍,也不会再有感觉。
他正想着,已经起身去衣柜找衣服,换上了校服,随后重复着十几年前的日常,先去卧室自带的洗手间里洗漱,然后再往楼下走,去吃保姆做的早饭。
再然后就是保姆嘶声力竭的尖叫、杯子砸碎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大门被大力拉开又关上的巨响。
沈亦悬几乎可以想象到,在发生这一切时,自己面无表情会有多好笑。
走进洗手间,沈亦悬拿起洗手台上牙刷和洗漱杯,慢条斯理地挤牙膏,然后张嘴,把牙刷塞进嘴里动起来。
沈亦悬刷牙很认真,从小到大都这样,足要刷上好几分钟,洗手间的灯光从上往下照在他茂密的发顶,牙膏也生出雪白的泡沫充斥着他的口腔,沈亦悬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镜子里,男孩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弧度,深色的瞳孔在逐渐变黑变暗,透出一抹亮眼的红色。
同时,洗手间门外再度出现脚步声,保姆不同寻常的声音响起:“小沈少爷,你去哪里了呢?该吃早饭了。”
沈亦悬根本来不及思考镜子里的倒影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先对保姆突兀的行为感到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