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安顿好季十一,云心从茶铺出来险些被琼华撞了个跟头。
襄国素有“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女”的说法。
琼华在太傅府中侍候多年,礼仪修养都是上乘,不是小门小户可以企及的。
她身上襦裙脏污不堪,头面首饰也都被人夺了个干净,哭诉道:“小姐,夫人和二小姐出事了!”
琼华样子实在狼狈,云心只觉得头脑嗡的一下:“琼华,出什么事了?”
琼华抱紧双臂,抽抽搭搭地开口:“我和夫人小姐去傅家祖坟出殡,回来路上被落榜考生和家眷团团围住,夫人受了好大的刺激。”
季十一牵来一匹马,扶云心上去:“茶铺这边我来照应,琼华姑娘留下来换身衣物再走吧。”
顾不得多说,云心上马急奔府上去了。
门前家丁垂头丧气的,身后那架马车四散一片,几乎不能再称作马车:车帘和窗帘被扯了下来,车轮轴也拆的左右摇晃,连拉车的马都被拆掉了一只蹄铁。勉强能走路,坐在这马车中必定颠簸非常,堪比受刑。
管家正指挥家丁归置马车,云心问道:“母亲和小妹呢?”
“夫人和小姐…才从车上下来,夫人在内室,小姐去医馆找医师了。”
云心片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内室而去。看到一妇人正在枫树下揪着树枝的叶子,随手扔到地上。
“好玩,真好玩。”妇人蓬头垢面,脸上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全是疯狂神色。
母亲怎么变成了这样!
枫树几乎被揪的近乎没了叶子,只剩地面一片血红。云心鞋面踏上去,碾碎了一片枯叶,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妇人的注意。
她握住妇人的手,轻唤母亲。
可缪云根本认不出她来,瞳孔失焦,依旧是癫狂的模样,央告着:“我还想坐那个车,它会上下颠。那些人帮我们改的摇摇车,多好玩呀!让我去坐车,好不好?”
见云心并没有反应,缪云直直向大门走去。云心跑了几步拦在身前,紧紧抱住缪云:“母亲,你认识我吗?我是云心。”
颈上一痛,缪云狠狠地咬住云心侧颈,留了个血印子。
“你放我出去,我要坐车!”
云心百感交集,父亲一去,这一家子就都没了魂儿。
缪云挣扎了几下,又回到枫树下呆坐着,轻抚树干喃喃道:“老爷,妾想你。”
傅仪方最爱枫树,到了这个时节总要做些叶子画来玩,是曾经他和母亲最喜欢的玩意儿。
云心上前捡起一片叶子哄道:“咱们去做叶子画,好不好?”
缪云连连点头:“好呀好呀,老爷最喜欢做叶子画了,妾也喜欢。”
安神香自铜炉中冒出袅袅细烟,熏的人昏昏欲睡,王医师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
母亲终于随她回了内室,几个仆从拿了傅仪方的寝衣准备处理,衣角的绣样被她看到。
缪云扯住衣服,摸着布料上的针脚:“这不是我给老爷绣的?这是我的!不许走…”她抱住衣服不肯撒手。
云心哄缪云喝了一杯安神茶下去,她才终于沉沉睡着。
桌上还有裁剪一半的红叶,云心看着出神,幼时父亲还教过她怎么用红叶拼小兔子,拿笔勾画兔子轮廓,在拿一点红叶来做眼睛…
“王妃。”一双手在眼前晃过,扰乱了她虚无缥缈的幻想。
云萱一手扣着指甲,衣衫下面露出些红印子,都是新伤,脸上也有两块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