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李眠玉挡住了她的目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陈娘子这般早来寻我们是有何事?”
陈绣娥才是想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她眼眶红肿,“我去了一趟村长那儿,如今我二哥如今不在村里了,村里如今无人居住的屋子就两处,我与大城打算修一修先住进来,来问问你们的打算。”
她与李眠玉细细说了这事。
当年陈绣娥离家后不久,陈高柱之媳钱招娣便嫌其二哥陈有树在家占地,左右挑他的不是,后借着有孕将他赶出去自立门户。
陈家父母都是朴实老农,又因着陈绣娥的娘身子还染疾,没有心力阻拦有孕的新媳妇,陈有树就离了家,后来便没有下落了,而陈家父母在小儿走后遭新媳冷待,没过两年便去了,连口薄棺都没有,草席裹身就埋了。
李眠玉听罢,忍不住气愤:“陈高柱真乃、真乃牲畜,不,牲畜亦是耻同!简直猪狗不如,秽德彰闻,天地难容!燕寔,一会儿你便去陈高柱家,不将他狠揍一顿,实难解气!”
陈绣娥:“……倒也不必如此,断交就是,且陈高柱已经断了肋骨躺着了,哀声不绝。”
李眠玉回身,燕寔已是束好头发,穿好衣衫,从李眠玉身后走来,沉静的眼扫过陈绣娥。
陈绣娥被燕寔一双漆黑带弧的眼瞧了一眼,竟是觉得有些紧张……莫非是在怪她此时来坏了事?
燕寔出去井水旁打水了。
李眠玉又与陈绣娥说了几句,陈绣娥双目泛红,满是歉意说:“本是想让你们来村里有地住,没想到如今这般。”
“无事,我阿兄会修屋的。”李眠玉从未见过这般无德之人,情绪气愤,但话到末处有些声小,“我们如今也无处可去,只是……不知村长可否能让我们借住?”
陈绣娥抹着眼睛,道:“村长年老心善,应是没问题,一会儿大城要去镇子里买些米面等日常所用,小燕可是要同去?”
李眠玉眨了眨眼,立即点头:“去,要去的!”
“大城一会儿就走,咱们借村长的牛车,负重多些。”陈绣娥又道。
李眠玉自是无不可,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就让我阿兄过来。”
陈绣娥话带到了就走了。
待陈绣娥一走,李眠玉便几步踱到燕寔身旁,自然地蹲下身,将手放进他洗干净的水桶里掬起来洗脸,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又接过燕寔不知何时泡好的柳树枝洁牙。
待李眠玉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又骂了那陈高柱一遍,才是眼睛亮亮地看燕寔,说:“燕寔,一会儿你和朱大城去镇子里,我有好些东西要你买,首先要买纸砚笔墨,我要给崔云祈写信!”
燕寔也蹲着在等李眠玉洗完,听到这话,脸上无甚变化,他看着李眠玉,便垂下眼就着她洗过的水洗脸。
李眠玉又开始每日必要说的话:“我真的好想皇祖父。”
燕寔头一回抬头问:“那为什么不给圣上写信?”
少年俊俏凌厉的脸也湿漉漉的,水从他眉弓处往下顺着脸颊滴落,清晨的光落在上面,有细碎的光闪烁,眼睛里似也盛着光。
李眠玉却抿唇笑,一脸骄傲:“你傻不傻呀,皇祖父的行踪自然是隐秘的,无处可寻,哪怕是我,只能皇祖父来寻我。可崔云祈不一样,他无须躲避世人,我能猜到他或许在的地方,写信就能有寻到他的机会。再说,我找到崔云祈,他什么都会给我办好的,哪怕找皇祖父,他也会给我想办法的,他很厉害的。”
燕寔看着她,半晌后甩了甩脸上的水。
李眠玉被甩了一脸水,一下止住了本要夸崔云祈的话,轻呼:“燕寔你是小狗吗!还要抖毛甩水!”
燕寔随后低头,从腰间将一只破旧荷包取下来,递给李眠玉。
李眠玉虽是有些不解,但下意识打开那荷包,看到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几个铜子儿,茫然一下,再抬头看他。
燕寔清声:“纸墨笔砚很贵,买不起。”
李眠玉呆了一呆,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一路上,燕寔会准备好干粮,她也从未担心过银钱,她一下结巴起来,“皇祖父、皇祖父没有给你银钱吗?”
燕寔静静看着她,幽声道:“时间太赶,只够召我回宫找你。”
李眠玉不敢置信:“难、难道一路上,我用的都是你自己的银钱吗?”
燕寔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