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如雨,屠杀仍在持续。
怪物的数量多到让人不可思议,奥斯温静下心回想了片刻,似乎从地下室出来后,他就没有见到过一个正常人类。
望着源源不断朝自己围杀而来的怪物,奥斯温不禁心想,难道镇上的人都发生了某种异变,然而战斗的激烈程度不容他有一刻走神,很快,奥斯温就收起了多余想法,重新投入到对峙之中……算了,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只是黑塔中的一层试验而已。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尽管那些怪物并不能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但他还是不胜其烦,毕竟蚂蚁多了亦能咬死大象。
霎时间,奥斯温眼中骤然划过一道厉光,无数比灰尘还要微小的颗粒从他掌下飞出,那些孢子落在地上,生根发芽,就如平地而起的海洋,转瞬间无数菌丝缠绕,像是一千万道银灰色的闪电,从怪物的眼球、口腔等狭小的缝隙挤进去,贯穿了它们的身体。
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远比刚才更高效。
尽管奥斯温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从何而来,但他无需动手,那些怪物就已经成为了那些他膝下驯熟的臣民,在菌丝深入脑髓的控制下,它们毫无思想,自然也就没有背叛之心。
菌丝就像极具传染性的病毒,越来越多怪物沦陷在了那片快速蔓延的“海水”中,它们停下动作,神情定格在那些愤怒、惶恐、充满杀气的瞬间,面部逐渐褪去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除此以外,菌丝也在源头处盘旋而上,抽条的庞大根系犹如巍峨的树干,作为污染源本身,奥斯温侧身坐在巨树顶端,就像在王座之上。
他已然成为了这座城镇的中心。
奥斯温垂下视线,从他现在的高度望下去,能将周围的所有事物尽收眼底,哪怕是数千米远处飞起的乌鸦也不能例外。
很快,他从树冠上跃下,簇拥的怪物们已经成了安静的雕像,奥斯温踩着遍地血水一直走过——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中,只有他能随心所欲,就像是在自己的书房中散步一样。
他路过诊所,路过秘语者酒吧,走到了曾在红十字街租住的房屋下。
奥斯温望着眼前的一切,被烧毁的公寓仍在修缮之中,他习以为常地俯身,从信箱底下拖出了喂食用的小盆。
“哒哒……”
虽然没有牛奶,但他指节敲打盆边时发出了声音,一个满身鬃毛的黑影从高处而下,那只小怪物歪着头,似乎朝他叫了一声,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奥斯温屏住呼吸,伸手推开了自己的家门。
第179章TheKing(4)
开门之后,并不是他熟悉的场景。
就在走进去的一瞬间,奥斯温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微妙的错位感覆盖在眼前,就像是进入了某段回忆,他只能以当事人的视角体验,却无法对发生的事做出任何干涉。
痛,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从体型、手上的痣等细节可以判断出,这确实是他的身体,只是正处在濒死状态下。
疲惫感和满面血痕让他无法睁开眼睛,就连呼吸都极其困难,一口微弱的气停顿片刻,才从他干涩的嘴唇中呼出。
奥斯温瘫倒在地,有几个警卫打扮的人正拖着他一直前行,他们只负责完成任务,并不关心他腹部的伤口是不是在地面摩擦下越发绞痛,渗出的血蔓延成了一条赤红的路。
他咬着牙咽下了一口血沫。
奥斯温勉强撑开眼皮,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制服下那些人锃亮的靴子。非常熟悉的款式,奥斯温想,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紧接着他就跪了下来。
那些警卫压着他的肩膀,奥斯温额头抵在遍是泥水的地面上,涌上鼻腔的味道让人不禁想吐,他听见那个声音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缉察队的成员之一了,西奥多。”
西奥多·埃弗罗斯?
这个名字触动了他脑海中的某根弦,奥斯温,或者说记起自己身份的西奥多,下意识皱起了眉,猛然攥紧的指节在地面上磨得血漉漉的。
马车上那位尊贵的夫人似乎又下达了什么命令,随着缉察队的成员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戴上镣铐,西奥多倏然意识到,在到海上执行任务之前,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静下来,西奥多对自己说道。很显然,进入这一层后,黑塔将他潜意识中某些重要的记忆具象化了出来,只要耐心等待着接下来事情发生,他就能找到当时的真相。
他被拷上的不只有手,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人,那些督察将他全身都用束缚带限制了起来,直到西奥多毫无反抗之力,才替他打镇静剂,蒙上眼罩——他就像一只即将被送上手术台解剖的畸变物,在无边黑暗之下,西奥多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西奥多·埃弗罗斯。”
替他取下眼罩的人念出了这个名字。
西奥多的视线恢复了清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在眼前,他顺着对方的制服望过去,看到了那人的灰色眼睛,同时也看清了他工牌上的名字:第九实验室高级专员·杜菲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