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的月亮逐渐升上了高空,猩红的月光照亮沙地,照出了无数道向峡谷汇聚的脚印。路远寒低下了头,发现那些痕迹有些是军靴的印记,有些是野兽奔袭的爪印,还有一些……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足迹。
列维·霍奇森教授的心跳近乎静止了下来,
他转而望向医疗官,发现对方也是同样僵硬,只有那个从头到尾保持着冷静的年轻人俯身探进了车内,伸出手臂,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片刻后,路远寒从驾驶座下摸出了一把钥匙,他用指尖擦了擦物证,看到上面贴着张浸满血水的标签,而那串数字让人感到遍体生寒,因为它和牧犬人头盔上的编号完全吻合,就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列维·霍奇森教授盯着他手上那把钥匙,忽然露出了一个冷笑:“看来陛下……远比我们想象中准备得更加充分。”
倏然间,牧犬人摇动铃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253章禁地(18)
“糟糕,那怪物追过来了。”
说出这句话时,列维·霍奇森教授的面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那阵幽怨的铃声就像是死亡威胁,让他们一刻也不敢懈怠。
刚和对方交过手,他们都很清楚牧犬人的缰绳有多难缠,更加明白现在不是探究陛下隐藏了什么情报的时候。因此没过多久,路远寒就收起钥匙,带着剩下两人躲进了装甲车内部,以此躲避牧犬人的搜捕。
那几辆车在沙地里陷得极深,底座严重倾斜,连带着各种杂物也散落一地,急救绷带、通讯器、科考队的成员名单……三人顺着损毁的门板往里潜行,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时,他们眉头紧皱,已经想象出那些死去的队员遭遇了什么。
列维·霍奇森教授本来想要分散目标,藏在不同车内,然而那铃声近在咫尺,现在下车极有可能被牧犬人当场捕获,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猩红月光顺着断裂的玻璃漫了进来。
他们屏住呼吸,神经高度紧绷,静下心倾听着外面一阵比一阵靠得更近的铃声,紧接着是群犬的吠叫、骨架拖行过沙地的脚步声,随着怪物和车队的距离缩短,死者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浓烈到了一定程度,就像近在面前,让人难以掩盖想要呕吐的欲望。
医疗官伸手捂住口鼻,以防自己的呼吸泄露,引起那些怪物的注意。他离装甲车的大门最近,因此一抬头就从门板打开的缝隙中看到死人爬了过去。
对方脖颈上套着根血迹斑斑的缰绳,那张脸看起来非常熟悉,就在几天前,这个后勤组的成员还给医疗官塞了支补充剂,腼腆的笑让人印象深刻。
然而他现在已经断绝了气息,面部浮现出尸体特有的青紫色,医疗官和那颗充血的眼球对视上了一秒,又或者两秒……那只怪物像是没有发现他,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医疗官终于松下了紧悬着的一口气。
思索片刻后,他觉得这个位置还是太危险了,非常容易被发现,于是尽可能动作缓慢地挪动着身体,转而藏在了旁边的储物柜中。
置身于黝黑狭窄的空间中,医疗官不得不蜷缩着腿脚,这种姿势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太过憋屈,储物柜簌簌而下的灰尘落在鼻尖,霎时间引得他想打喷嚏。这时,医疗官不慎踢到柜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顿时吸引了外面那些尸体的注意。
——糟糕!
医疗官意识到事情不妙,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装甲车内部空间不大,他现在无路可逃,除了藏好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牧犬人已经上车了。
那具佝偻的骨架猛然砸在地上,沉重的步伐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似乎转瞬就会来到他们面前,而他尖细的声音就像一道短哨,震得几人耳膜生痛:“我看到你……我看到你了……”
快走吧!医疗官在内心祈求着,此刻他的神情紧张至极,连口水都不敢咽下去,唯恐那些怪物会因此找到自己。
随着缰绳一次又一次晃动,牧犬人手下那些骨冢犬四散开来,用鼻尖嗅闻着可疑的气息。
他们掠过地面,掠过科考队临时搭建起的盥洗室,掠过后勤组生火做饭的地方,就仿佛曾经坐在这里、喝着汤的不是他们自己一样,竭力寻找着那几个人的下落。
外面的并非同伴,而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怪物。
医疗官低下头盯着紧绷的脚尖,他们刚从雨地里一步步趟过来,因此鞋底沾满泥沙,甚至能看到表面湿透的痕迹。
那块水渍在他眼中被一遍遍放大,似乎成了催人魂下的魔物,医疗官瞳孔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紧咬的牙关也不自觉战栗着,隐约从牙龈下渗出了无数鲜红的血丝,加西亚·安东尼奥的面庞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直到此时,他终于读懂了伯爵阁下的微笑,那里面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韦斯利已经死了……
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医疗官险些惊叫出声,喉咙中那颗浸透了血的齿轮却将他的冲动压制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显然,路远寒正在控制着他,让这个意外失控的小老鼠不要毁了一整锅汤。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猎犬”并没有找到他们,外面呼啸的风声引走了牧犬人,让对方及时止损,没有继续在这辆车上浪费时间。
牧犬人不耐烦地走了,藏在装甲车内的众人却还没有放下警惕,他们耐心等待了十多分钟,直到那阵铃声渐行渐远,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来了,才从各自的藏身之地出来。
医疗官伸手推开了柜门,列维·霍奇森教授则是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他满身是灰,显然被呛得不轻。
路远寒原本藏在车厢上方的置物格中,此刻翻身而下,落地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就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军用靴子,而是猫科动物的爪垫,连颈后的发丝都没有弄乱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