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探究,刨根问底,她撑着桌子站起来,俯身贴近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奇怪,没有初见他时的光亮。甚至可以说是暗淡,眼珠是灰色的,跟她黝黑的瞳仁截然相反。
她当时真是傻了,救他,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明明当时他都要自己的命了,为什么还要救他?思考过后,他也帮了自己,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叶悬玲觉得自己快要成圣了。
这么善良。
叶悬玲回过神,直立起身子,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一起,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阴暗潮湿腐败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
他又笑了,不像之前这么轻,是直接呵呵笑出声的那种。明快,开阔,通透听起来就像那种少年郎。
“你又在笑什么?”叶悬玲可没给他好脸色,严肃问他。
“我知道,你现在当我是敌人,但我真不是,你救我回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纪厌伸手想去柔她的头,“相信我。”
叶悬玲一把撇开他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吧。”纪厌垂下头,嘟囔着,“不相信我。”
叶悬玲脸上的表情显然比刚才好上了一些,夹杂着一丝歉意和紧张的神色:“抱歉,这本不是我的本意,但用我的命去赌,是绝不可能的。”
“我会保护你。”
俩人根本没熟到那种地步,纪厌根本没有理由去帮助保护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是夜,大雨。
雷声轰鸣,响彻天际,这一道道的闪电照亮夜晚,强光透过窗户纸映在堂屋。叶悬玲背过身去,微微侧头,往他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你没有理由。”
风雨连天,穿过没关紧的窗户扬了进来。
“明日就走,可以不和那群游商一起,但我们必须一起。”纪厌松了口,他知道她的担忧,但她现在还不应该知道。
哪怕最后剩下两个月,就两个月,也要走下去。
庆元十一年十月廿一,跳珠。
在县外几十里处,找到一对商人,次日跟随上路。今日得知蛇草丁极其珍贵,后制药定小心谨慎,将耗损降低。
这是叶悬玲的习惯,一个人出来时总会将发生的事,心得感悟记于一个小册子上。
雨滴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吵得让人睡不着觉。叶悬玲盖好被子,捂着脑袋缩成一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些?
一切担忧抛掷脑后,去往淀海的一路都十分顺利,而这一行游商也没做出些什么逾越的举动。叶悬玲不禁去想是不是自己过于戒备了。
昨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答应纪厌和游商们一起上路的,只不过他那时候的神情尤为落寞,就像自己很久之前就见过别人脸上有这样的神情。
见过吗,应该见过吧?
她记不清了。
车辆停在淀海东道山底下,此山陡峭,车辆只得停在这。
听当地人说,这座山本来受官邸管辖,但申请上山采药的人太多,一个一个批申请太慢,之后就改为签下生死状就能上山了。
这其实不难想象,签生死状不过是因为这座山危险重重,会有一道道的障碍挡在她面前。
“走吧,各位。”那名领头的游商喊到,昨日这人向叶悬玲两人介绍自己,倒是很有缘,也姓刘,名叫刘文。刘文做个领头羊也好,上山之路非比寻常,只要不是恶人,大家有个照应也好。
叶悬玲和纪厌的包袱搁在马车里,买了两个竹背篼。
刚开始的路还好,并没有像当地人说的那样牛鬼蛇神,只不过这越往上,雾霾越浓,树木草垛越密集。
前人为后人踩出一条道路,这一段还算轻松。
叶悬玲手上拿了一根树杈子,是在山下捡的,用来打那些蜘蛛网和虫子。她常上山采药,但凡有蜘蛛网沾上衣服皮肤头发就特别别扭。
昨夜一直下雨,山上泥泞的土地滑溜,每一步都要扣紧这地,生怕摔倒。
“啊?!”前头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但没一个人回答。
纪厌走到最前面,黄土地上赫然出现一具森森白骨!白骨入目,大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纪厌回到叶悬玲旁边,抬手遮住她的双眼:“别看。”这山上死过很多人。
“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