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厌弯起嘴角,向她招手示意她靠近。
叶悬玲没有犹豫,整个身体往前移了两步,上半身往他那个方向倾了倾。
“叶小郎中,要真想知道,不如就来我卫做随行医官?”
叶悬玲没有好脸色,平静地移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纪大人,怎得连撒谎都不会了?”
她本以为能在他嘴里听到有用的信息,结果只是邀请她去做工。纪厌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朝周围巡视片刻,周遭的百姓都是一脸担忧惊恐。
他低声道:“跟我来。”
叶悬玲心里有所顾虑,但也没有拒绝,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官差眼底,他应当不会做出杀人灭口的行为。她随着他来到二楼的单间,内里布局随意,几台琴摆在中央,看起来只是戏楼的练功屋。
她看着他坐下,眼底浮出波澜:“纪大人究竟发现了什么?还要单独说事?”
“你知道我为何要来淀海吗?”纪厌轻声道,“当时我让你不要去查安平案,因此你怀疑我,质疑我,认为我与安平一事有关。我很疼。”
他的最后一句话,含糊糊的,拖着尾音,眼睛却悄悄黏在她身上。
叶悬玲避开他的眼神:“这些我并不在意。”
纪厌收回目光:“我说安平,你在意吗?”
叶悬玲笃定:“你知道。”
“安平案绝不是靠一个县令或者太守就能轻易将其彻底击溃,一个活口也不留下。”纪厌端正态度,“你去刊州府时,可曾看见过傩面?”
“傩面?”
“想必你也猜出来了,他们是一个团伙。”纪厌道,“你知道折疡靠什么传播,那我现在告诉你,江南多雨,前两个月正值珠水秋季,而一处县却因山火无人生还。”
半晌,纪厌慢悠悠开口:“你觉得,这是什么?”
叶悬玲眉心一跳,不可置信:“你是说?”
折疡随息而染,渗入肺部,造成损伤,由内至外。肺部主气,左右呼吸,理论中,肺属金。
山火蔓延,火势猛涨,反而火克水。
叶悬玲沉着的眼眸突然有了光晕:“天人合一,五行人祭。”
纪厌听到这话,惊讶地笑出声来:“这么快?”
“但这难道不牵强吗?”叶悬玲抢过话,反倒问他,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随便拎两件事出来,都能和五行扯上关系。”
“你信不信,淀海是第三处?”
此话一出,叶悬玲竟然没理由反驳,纪厌口中说到的傩面,刊州太守手臂上就有。更何况这里三七曾经在大金佛堂后看见过携带傩面纹身的尸体。
而就在刚才,那台上的戏子,手臂上就有一个。
这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沉思着,纪厌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叶悬玲喊住他:“那你不觉得的这些东西都太明显了吗?就像故意引着人去找寻?”
“那就跟我走。”纪厌道,“去看看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个意外,究竟是不是五行之三,是不是冰山下露出的一个尖儿。”
戏楼人众多,尸体被抬到衙署旁的验尸棚内,戏楼一处已有官差将其围住,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太多变化。三七听从纪厌的安排仔细观察戏楼的每一个人以及角落。
俩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路上嘈杂喧嚣,对比起来俩人与此地就像明暗交界线般鲜明,就像是寒冬腊月两只仅剩耀眼温热的灯火。
“不问了吗?”纪厌打断短暂的沉默。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叶悬玲很喜欢用反问,将问题抛到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根据答案她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纪厌问,“我很希望你能相信我。”
昼短夜长,在这寒月总是入夜很快,家家户户以及点起灯火,光影交错,映照在人们脸上。但两人却没什么表情。铺子檐下,还有人卖力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俩人的衣物布料交擦而过,叶悬玲甚至能感觉到他衣物下暗藏着的温度。
“我在想,我用什么去信任你。”
话语间,叶悬玲微微偏头悄悄地去观察他的神情。
如果他对自己没有杀意的话,她一定会为他感到难过的,毕竟他长得相当好看,就像寒日雪光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