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炇听着窗外加重的雨声,喑哑的暗雷仿佛码头上脚夫们搬运重物时疲劳的嗓子发出的嘶鸣。
他的眼睛乜斜着,就如他并不觉得那闪电有什么可怕的一般。
王爷也不看吕璋,只是重新打开他的礼单来:“一个秦禃就把你怕成这样,你担得什么事情。”
他缓缓地说起话来,语速很慢,慢到就像昨日天外欲轰隆已久,到夜里才下的雷雨。
“秦禃是谁你都不知道吗?你们宅子里前些日子才办的喜事,连你家姑爷的兄弟都不认识了。你们吕家还真是不认人。”
吕璋豁然开朗,心下大喜,如一只雄鹿一般跳起来,他那肚子上的肉也跟着他跳起来,像是弹出去的弹丸一般。
“是啊!秦禃……秦禄!不是兄弟是什么!”
“我真是昏了头了,这要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说话间就要回家里去,找秦禄办事去。
这时,王爷喊了一身后的许多峰一声,他眯着眼睛,嘴巴提着往上微微张开,眼睛却看着吕璋。
“我前日怎么听说浏窑里出了一尊上乘的芙蓉粉彩香炉,怎么不在这礼单上?”
他双眼一抬,把拔腿就要走地吕璋吓得背后一凉,定定地站了一会儿。
吕璋转过身赔笑说:“本就要今日送来的,早上走得急,不成想忘了。我待会儿就让小厮送过来。”
丹炇放下单子,提起笔勾了一笔:“这么好的东西,怕打碎了。许多峰,你陪他都一趟算了。”
吕璋听了这话,心里虽在滴血,脑袋却像木鱼一般只会点头。
那件香炉本来是他喜欢,要自己留着的。现在王爷喜欢,他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丹炇又说:“往后只把太子要的和宫里的放在一起,其余的另走一艘船,从江都往北去,不要进下关了。”
许多峰听了,点头出去。
二人打着伞往大门出去没多久,吕璋便看见吕瑛一个人坐在柳树下前亭里喝酒,那神情看着不像是高兴。
吕瑛看见他二哥,非要拉着吕璋一起喝酒。他想要两兄弟私下说些体己话,故而一心要许多峰走开,便把许多峰的差事揽在自己身上,说他待会儿自去吕府拿回来。
仪宾爷发话,许多峰也不敢多说,只好去回了王爷。
这边许多峰一走,吕瑛就一边生气一边骂人,原来最有风度的仪宾爷,却像个市井泼妇一般。
原来他还在为昨日吕姝烧家训一事生气。
那条家训本就是吕瑛撺掇着他二哥加进去的。他和郡主成婚,几年无子,只得了一个女儿。因着上门女婿的身份,他不敢纳妾。想着借着家训这个借口,三十就能纳妾了,倒那时他好倚仗着祖训向郡主开口,谁知道吕姝会做这一出来。
他盼了多久啊!
两人一处抱怨,知道吕璋来这里的原因,吕瑛就说:“二哥,咱们家出了这么一个小旱魃,真是个家门不幸!我看,你的船被扣在下关,就是她作怪。”
“你说得不错,那死丫头真真是个灾星。反正她从京城回来就古怪得不行,说不定就是鬼上身了。”
其实吕璋对那条家训并不在意,他有两个妾氏,又有儿有女,烧不烧的无关痛痒。
只是吕姝烧了那条,就是和他作对,那就是对他的藐视。
吕璋又恨极了赵夫人,纵观整个吕府就是这个赵梨岚和他作对,她现在还一心想着要抢走外头管瓷器生意的事,好让他儿子吕犀接手呢。
现在吕璋逮着机会,可不得让她老实老实!
“那咱家可真得驱躯鬼啊!”
吕瑛激动站起来,双腿站不稳,又趴在他二哥肩膀上狼嚎一般:“做法事!做法事!一定要法事!”
“把那小鬼头赶走,还吕家一片安宁!”
他像是打了个机灵一般,拉起吕璋就往对门府去,要去荣回堂见他母亲。
谁知吕瑛这一见,倒像他把吕府的安宁赶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