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震,脑海中浮现洛乘云那小白脸阴柔俊美的面容,细想之下,果然与那锦袍男子有一二分相似,虽说我已与娘亲成其好事,他也识趣地回到了洛府,但想起他心下仍有一丝膈应,方才明了娘亲为何百般思量措辞。
将他抛诸脑后,方才想起洛氏在朝堂的赫赫声威,门生遍布朝野,与藩王联姻确有可能。
然而那洛家名门望族,而那锦袍男子疯态可怖,虐杀无辜,毫无教养,怎会与洛氏这等清贵之家扯上干系?
这点倒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皱眉问道:“娘亲,那男子行径禽兽,丝毫不见教养修习,怎会是洛氏血脉?莫非他所言‘麓阳王之子’有假?”
娘亲螓首微摇,不置可否,目光深邃,似望向远方:“霄儿,世人之心,最是难测。漉阳王膝下有世子,亦有几位郡主,然藩王府邸深似海,或有私生子不为外人知。那男子自称王府之子,容貌又似洛氏,或是王府与洛氏之间的一桩隐秘。”
“虽不排除他抑或是心魔深种,胡言乱语,但他能驱策这许多武林中人,想必定是显贵,改日我等上麓阳王府讨个说法便是。”
说到此处,娘亲顿了顿,玉手轻抚我脸颊,柔声关切道:“霄儿,莫多想。此事盘根错节,但我们替天行道,无论他是皇室血脉还是显贵家裔,都是罪不容诛。”
她眼中温柔如水,更带着一丝关切宽慰的劝解,似不愿我深陷其中。
娘亲的宠溺关切之意,我岂能不知?
况且娘亲所言不虚,那等残虐无辜、杀人取乐的枭獍之徒,无论来历身世何等不凡,只要行侠仗义者都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必纠结。
只见娘亲玉手轻握我腕,冰雪元炁缓缓输入,似要抚平我心头的疑惑与悲愤。
我点头应是,胸中却仍波澜难平,血谷惨景如钝刀斩心,锦袍男子的诡笑、持枪武者的解脱、无辜男女的惨死,皆如梦魇缠身。
昨日集市,沈婉君的糖葫芦甜香犹存舌尖,她促狭的笑靥尚在眼前,奈何转瞬见此人间地狱,我摇头挥去心头不快,问道:“昨日事后,婉君如何了?”
“霄儿,你与婉君合力诛凶之后,是她与娘亲一同将你扶回城中,在拂香苑门口遇着你沈师叔便跟他回去了。”娘亲美目一转,似洞悉我心,却忽然略带促狭地一笑,“不过你昏过去那一会儿,婉君那丫头可为你泪流满面,怕是心疼坏了。”
“婉君……”
忆起她昨日扶我时的泪光与急切,我心头也是不由一暖。
那丫头古灵精怪,偏又侠义柔情,教我既感温馨,又觉微妙。
她对我情愫暗生,我心知肚明,然而自己心中唯系娘亲,却是对她别无绮念遐想。
此际娘亲隐隐点明婉君的颇有些胡来的想法,我也只得摇头道:“婉君虽说顽皮了些,却也不失侠义心肠,眼下她年级尚轻,一片心思都做不得数,孩儿却不可胡乱开口以致误会。”
“莫非霄儿比婉君年长许多?还是说霄儿何时成了情场浪子,竟也知女儿家的心思了?”娘亲闻言,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戏谑,不等我开口辩驳又正色道,“婉君那丫头,天真烂漫,侠义为怀,你若无心,便莫要戏她。”她玉指轻点我额,温柔中带着一丝嗔意,教我心头一荡。
我忙辩道:“娘亲,孩儿哪有戏她?只是……只是……”
话未出口,我忽觉语塞。
婉君的促狭笑靥、她递来糖葫芦的古灵精怪,虽教我不堪捉弄,但总有一种难以抵御的亲和力,教我难以将那无情之词说得言之凿凿。
娘亲的缠绵情意、温柔旖旎,早已将我心占满,怎容他人?然而若说因此便要与婉君绝交,死生不见,那却又未免矫枉过正了。
心下纠结,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化作一声轻叹。
唯今之计,也只好对此装聋作哑,待她另遇良人,自会视我如常人了。
娘亲见我神色,螓首微摇,柔声道:“傻霄儿,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你心怀侠义,待人真诚,婉君心动亦是自然。”
她顿了顿,美目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既欣慰又洒脱地道:“且随心而行,莫负真心便是。”
我心头一震,知娘亲所言,乃指我与她的禁忌之情,自我们母子那日拜天敬地、结为夫妻,山盟海誓,心中唯有仙子一人,纵以千金万户、王侯将相相诱,亦不能动摇分毫。
婉君的真心,我着实无法面对,更不能妄谈。
我低声而坚决道:“娘亲,孩儿此生,只愿伴您左右,余者……皆不敢想。”
娘亲闻言,嫣然一笑,似百花绽放,玉手轻抚我脸颊,温声道:“霄儿有此心,娘便足矣。江湖路远,朝堂水深,你我母子同心,定能共渡难关。”
“娘亲,孩儿定会勤修苦练,早日突破先天,护您平安。”
我握紧娘亲玉手,目光坚定。
“纵然霄儿登上了先天,也与娘差着二十年的修为呢。”娘亲美目一柔,忍俊不禁地调笑道,“不过霄儿有此大志,娘甚是欣慰,无论如何,修习武功都于己有利。”
娘亲所言甚是,我自出谷以来,昨日之战的凶险更胜与贪酒搏杀,毕竟后者功体不全、有伤在身,若非有着极高明的身法,我教他授首亦非难事。
而那枪客招式老练,功力雄浑,我又先耗去了部分精力元炁,若非娘亲这等先天高手惊世骇俗,从旁压阵、护我周全,我绝非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