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丧仪隆重又繁琐,整个紫禁城已经一派缟素,弘晖梓宫停灵乾清宫,就放在康熙帝皇帝梓宫曾经放过的位置。
德亨也跪在同一个位置,烧着一模一样的黄纸。
衍潢在他身边跪下,抓了一把香草撒进火盆里,劝道:“好歹歇歇,他也不想看你如此自毁。”
德亨平静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衍潢看他一眼,见他确实理智还在,就道:“两方吵闹不休,争谁做新皇帝。”
德亨:“就没有叫嚷让我做皇帝的吗?”
衍潢被他吓了一跳,继而道:“原本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都听见了。”
德亨:“不,是我猜的。”
衍潢:“……好吧。”
“也不能怪他们瞎嚷嚷,皇上生前……明明有很多次机会立太子,临终前神志清醒,也可以指立新君,但他都没有,反而和你一起去屋顶晒太阳。呵,他们都说,皇上既不嘱意皇长子,也不嘱意皇嫡子,而是嘱意你这个皇弟做新皇帝。”
德亨:……
又等了一会,衍潢问他:“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立新君。难道真的要将皇位传给你?”
德亨:“皇位有诅咒,给我我也不要。”
衍潢深深叹气:“也只有你能说这样的话了。”
德亨并没有解释弘晖为什么不立新君,他也不再问,道:“你要警惕弘历和弘皙。”
德亨愣了一下,说出的话都带上了冰碴:“他们做了什么?”
衍潢:“你知道的,这些年新政,从各方面一再压缩王公勋旧的权利,就连我都感到了束缚和窒息,更遑论其他人。这些人抱团取火,只是碍于皇上的强势和……不留情面,隐而不发而已。现在龙驭宾天,他们开始蠢蠢欲动,至于具体做了什么,顶多就是听戏会饮,过一过嘴隐罢了。”
德亨:“你是说,他们聚集在了弘历和弘皙周围。”
衍潢:“是。弘皙有郑各庄,世宗又恢复了废太子的太子之尊,弘皙就被他们拥护为正统……”
德亨:“弘历会同意?他还是世宗的儿子呢。”
衍潢:“在有共同敌人情况下,两人结为盟友并不稀奇。你可别小瞧弘历,弘皙争不过他。”
德亨:“皇上知道吗?”
衍潢:“知道。所以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立嗣君,哪怕露出一个明确的信号呢,弘皙弘历这些人就是再怎么密谋都无济于事。但他始终沉默以对,被朝臣逼急了,就明确告知所有人,他还没有选定,不要再提。”
德亨:“皇上说不提,他们就真不提了?”
衍潢笑道:“现在的朝堂和康熙朝还不同,康熙朝是圣祖离不开朝堂的臣子们治理天下,天盛朝,没了他们,正好空位置给下面的人,所以,他们不敢闹的太厉害。若是被罢官,被驱逐,那就真完犊子,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了。”
德亨想到这小半年来接手的朝堂,道:“受制于臣,何谈为君。”
衍潢赞叹道:“是啊,圣祖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想想康熙末年废太子、夺嫡的激烈,圣祖一度被逼的罢朝、投票选新太子,再想想现在朝堂臣子们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谁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不言而喻。
“有王尧这些专注朝政,不参与党争的纯臣立着,皇上根本不怕党争臣子,所以,他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顺治、康熙、雍正到天盛,也只有天盛皇帝,才能算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吧。”
可惜,他走的太早了。
德亨讽刺笑了一下,九五至尊啊,若不是做了九五至尊,或许弘晖就不会英年而逝了。
想到给弘晖找麻烦,让弘晖消耗精力的还有弘历他们,德亨嗜杀的心就按都按不住。
衍潢还要再继续说,突然住了口,德亨更是缄默不语。
两人等了一会子,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