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其中混杂着气息不稳的喘息:
“无妨,不必道歉。这些年,早就熬过来了。”
布料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似是在挪动中牵扯到伤口,门板后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
“真的?没有骗我?”
“真的。”
“那……可以告诉我他们的事吗?”
“你要听?”
这次的声音比方才稳了很多。
“那……你想说吗?”姜晚试探道。
“你若是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自那一战后,世人或敬或叹,却很少有人对他提及萧家将领的名字。对于战死沙场的亲人,他也会尽量克制自己的回忆。
每一次回想,都会使他重新置身于那个充满血腥气的寒冬,战鼓号角声四起,阴风在耳畔呼啸,鼻尖萦绕的除了血气还是血气。夜里铁马冰河闯入梦中时,指尖止不住地发寒发颤。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忘了亲人生前的模样,那些音容笑貌,渐渐地都被战场上最后的惨烈画面替代。
不过,不知为何,现在面对门外的姜晚,他竟生出几分倾诉的念头来。
他尝试着回忆道:“那年边关大雪,我和李老将军驻守陇州,他们都守在沧澜关。
“起初战事稍缓时,他们还时常来信,说沧澜关最高处的烽火台上可以看到日出,说那里的太阳升起时,能照亮北境千里河山。后来胡人攻势渐急,连信使都断了,信也就再也没收到过。”
屋内又传来木椅被撞得歪斜的声音,椅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再后来,探子来报,胡人凿冰渡河,集中主力偷袭沧澜关。父亲他们带着不足三千的守军,在关隘整整守了十日,”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第十日的夜里,城破了。”
“余下残兵将胡人引入内城,母亲放了一把火……听说那一夜的火光,比沧澜关的日出还要亮。”
屋内传来轮椅转动的轻响,萧砚已经扶着轮椅坐稳了身形。随后,屋内便陷入短暂的沉寂。
姜晚心口一紧,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轻飘飘的安慰早已变得苍白无力。或许,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
听到门板后的动静渐渐弱下来,知道他大概已经好了,姜晚才继续道:“我能进去了吗?”
“可以。”
姜晚推门而入,看到萧砚重新坐回轮椅上,发丝微乱,沾了些许薄汗,衣襟和袖口上也起了不少褶皱。
这情形,她不用细究便知发生了什么。
姜晚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扫了眼逼仄的房间,不动声色地说道:“虽然这助行器能帮你借力行走,但要是想行走如常,还是要多练习才行。
“这里空间太小了,怕是不好施展,换个宽敞点的地方如何?”
她语气很轻快,半句未提他方才的窘迫,好像这只是一个临时想起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