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月见月海像是早就笃定夜蛾正道会说不下去。
“你仔细感受一下,刚才给出来的回答拼凑出来的形象不觉得太眼熟了嘛。”
随着提示,刚才东一句西一句的答案逐渐在脑子内勾勒出一个轮廓。
那个模糊的人像概念几乎就是以月见月海为基准搭建和关联起来的!
夜蛾正道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挠乱头发。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这个男人的世界观颠覆了。
他对自己有着还算清晰的认知,就算无法抵达世人口中天才的领域,至少也能称的上一句聪明人。可试想一下一个智力水平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会完全想不起来曾经朝夕相处的伴侣的面容呢……他妻子一旦知道这个情况,决计会剥掉他一层皮!他完蛋了!
“……这是你姨母安排你对我进行的试炼嘛。”
夜蛾正道嘶哑着喉咙回答,他感觉正在同自己的死期对话。
“……都说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月见月海一看就知道对方想偏了,直接揭晓谜底。
“根本不存在什么‘姨母’,仔细回想下,你与我的那位‘姨母’至今只保持着电话联系吧,甚至都没见过面。就算‘她’工作再怎么繁忙,连一次会面都没有未免太不符合夜蛾老师你口中的超级关心我生活情况的姨母形象了吧。”
夜蛾正道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这听起来实在过于超现实了,可月见月海提醒的内容又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最大问题。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为什么一直会忽视甚至于理所当然地接受、合理化房间里的大象?
“很简单,因为你每个‘当下’的认知都被我、被电话另一头的那个存在有意或无意地影响着的事实。”
月见月海坦白了自己在无知无觉中犯下的罪行。
“快点醒来吧,夜蛾正道,快点意识到站在你面前的‘月见月海’并不是你应该接受的存在。”
夜蛾正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同时脑袋又无比清明。
这么说吧,假若突然有人问一年前的某个时间在干什么,一般而言都不会记得,或者至少要先确认一眼日期才能进行回想吧。可偏偏在夜蛾正道这边却完全不是这样,仿佛有人将当天的经历重新剪切出来塞进了他的记忆之中播放了一遍,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个表情都无比深刻又清晰。
“你该想起来了。”
读懂了夜蛾正道瞬间的表情变化,月见月海说道。
少年站在没有被窗外阳光照射到的阴影之中,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面庞简直与那天一模一样。
恍然间,夜蛾正道与月见月海之间的那点距离被无限拉长,随即有什么禁锢着脑子蒙蔽着眼睛的不可见的东西被打碎了。
夜蛾正道终于想起了那个画面。
他站在门外面,而月见月海站在门里面。
当打开门的那一刻,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呢……单单是浮现出这个问题,夜蛾正道的眼前、不、应该是他五感所能感知到的一切仿佛都被视界中所接触到的那中存在侵染。
第一次呼吸。
简直是将所有能收集到的颜料桶都挥洒在房间里的缭乱之色。又或是……对了,将所有拥有生命的植物和花朵都塞进房间里的狂乱生机。
第二次呼吸。
夜蛾正道同月见月海对上了视线。
他先前甚至没有注意到月见月海的存在,那个孩子如同从这笼迸发的色彩中凝练出的最后一滴精华,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群色彩延续的画布。正是在水滴汇聚进大海的那一刻,少年的身影便诞生在了夜蛾正道的视网膜上。
自那之后,夜蛾正道便再也无法掌握到自己的意识会驶向何方。
直至现在。
好不容易从那段绚烂又朦胧的记忆中回神,夜蛾正道的双腿机械性地连连后退,直到抵在窗边才停下脚步。沐浴在阳光之下,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一阵凉风袭来,隔着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带走了身体的烦躁。
夜蛾正道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和鼻梁,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某种程度上,夜蛾老师你还真是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