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上苍会知晓,她们分外珍惜此刻的温存,或许厚土会听见,她们不约而同的起誓。
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人啊,当真奇怪,分明这般脆弱,白刃、毒药、天灾、疾病,生命可被极为轻易地夺去。
偏生就凭着那一点爱恨、那一点执念,就能将命都豁出去。
真真痴儿女!
八月秋高忽起风,四方云矮骤现彤。
遮天浓云伴着西北来的冷风刮了过来,将外头吹得乎乎狂啸,俄而天上片起了砾子大小的雪花,粉盐似的,伴着风沙沙打在毡帐上。
铜盆里头的银丝炭烧得通红。
“困么?”
冯初吻她耳尖,顺着她的脊梁,“去榻上躺会儿?”
“不去,总归朕不是司马师,睡不着。”拓跋聿嗅着她身上檀香,“就这样抱着,好不好?”
冯初顺手扯了临近的毡毯,将二人团团裹住,戳她腰间软肉,“怎么尽说些不恰当的比喻。”
拓跋聿轻哼,“你又不是外人引喻失义,你就让让我罢。”
冯初顺她脊梁,不再争辩,“眯一会儿吧,待时候到了,我唤你起来。”
“好。”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外头风雪中夹杂起一阵金铁之声。
毡外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层白雾,蹄铁在地上刮得丁零当啷,毛发上积了一层雪,甲士们抚着马鬃,清下飞玉琼花。
慕容蓟掀开毡帐,见上首坐着的冯初和她怀中之人的模样,连忙底下了头。
冯初摆了摆手,示意她晓得了。
“唔”
还不等她唤醒拓跋聿,怀中之人就已经醒了过来,“时候到了?”
“嗯。”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离开冯初的怀抱,眼眸霎时间变得坚定,朝冯初伸出手:“呐。”
冯初并不犹疑,搭上拓跋聿递来的手,站起了身子。
笼中鸟、山中鹰,看今朝分明!
“陛下,该就寝了。”
平城,紫宫,安昌殿佛堂。
冯芷君从前每日看完奏疏,还要在佛堂礼佛半个时辰,才会去就寝。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呈到案上的奏疏少了,礼佛的时辰倒是越来越长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冯芷君没有像以前那般站起来,前往寝殿,而是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佛陀塑像。
妙观见她出神,也没有急着再劝,陪着冯芷君一齐对着塑像出神。
半晌,冯芷君忽问她:
“妙观,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妙观不明所以:“婢子驽钝只看得到佛陀的塑像。”
“中原多信大乘佛法,番邦亦有信小乘佛法,可无论渡人渡己都这般艰难。”
冯芷君掐着白菩提子手串,上头的裂痕无论她盘抚多少圈,裂了就是裂了,再难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