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花不知道自己姐姐已经换了芯子,还以为是原来那个呢,一听她关心的话语,一下子把她抱住了,哭得更大声了。
明香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到了屋内,自然又是一番萧条景象。
地板是泥巴的,还凹凸不平。
墙体到处都是窟窿,嗖嗖漏风。
屋顶显然漏雨,只不过现在没下雨,有阳光射下来在地面投下不规则的光斑。
整个屋子统共两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加上一个不能算是客厅的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茅厕还在屋外。
李曼芸的房间里一个炕,还有樟木大柜子用木头条凳支在炕边。
明香姐妹俩的房间更小,也是一个炕,上头放一个柳木条编的筐子,筐子里放着七七八八的杂物。
倒是有好几个旧得不能再旧的箱子用来放衣服,但那都是李曼芸那些不清不楚的男人从家里偷出来送她的。
厨房里窄,但好在比较狭长,里面只有一个灶台并一个大陶水缸,地上散着几个木头做的小凳子,也是旧得像是动一下就会散架。
一览无余、一穷二白。
这就是她们家。
这会儿她们亲妈李曼芸正靠在那掉了漆的樟木衣柜边看手指甲。
指甲上的红色早已斑驳,看上去脏兮兮的。
只不过因为她的脸和气韵实在不错,又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惊艳感。
说起她这个便宜妈,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个神奇人物。
这年头有几个村里女人涂脂抹粉的?
她涂。
她从不光彩的渠道得了猪油,就拿猪油抹脸,每天都抹。
就拿她这指甲来说,前几年她有个南方亲戚给她带了一袋稻米过来。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一种发酵方法,愣是把这些稻米沤成了红曲米,再拿这红曲米泡水,染到指甲上,能管个两天左右。
明香有时候看她,都会有种这个人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错觉,对她也就会多看一眼。
但显然她的小女儿和大女儿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明花一见李曼芸这副轻佻样儿,气得随手拿起门边的扫帚就往她身上扔:“你也滚!滚出去!”
然后李曼芸女士也炸了。
“我滚哪去?你让我滚哪去?”
“你们这两个没心肝的!见天的让亲妈滚!”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把你们生下来就扔雪堆里冻死!”
明花听了,没辙了,又一改刚才的姐妹情深,把气往直明香身上撒。
“你赶紧回去!你待在这里做什么!看戏吗!”
“这是你待的地方吗?赶紧滚!”
明香没说话,只扫了她一眼。
明花被这视线一扫,忽然像是被扼着了脖颈的鸭,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喉头发出一声不甘又凄苦的气音。
明香摸了摸她的头,从自己身上背着的军挎包里拿出来一本伟人语录往她手上一推:“看书去!”
说完看也不看她,就找李曼芸去了。
她来到厨房,看到李曼芸坐在灶边,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拿了炉膛里烧焦的小棍儿吹凉画眉。
明香倚在门边没进去。
她见她画完了眉,把那刀腊肉放进锅里盖上薄薄的木头锅盖,又坐回炉边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