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虽然什么都能买到,但神都城中到底没有农田,菜行所售的蔬菜都是近郊菜农送来的,再加上夜禁的关系,菜农早晨采摘,送到南市就要中午了,食店午市备货根本就赶不及,因此往往是前一日采购、第二日用,哪有这现摘现吃的新鲜?
她手脚十分麻利,瓠子与丝瓜去皮,豆角择掉筋络,一会儿工夫就将蔬菜清洗干净,端着起身时,才发现杜昭没在打水,而是站在她身后四处张望。
“你干嘛呢?”尹遥有些不解。
杜昭见她洗好了菜,笑道:“我瞧瞧附近有没有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尹遥寒毛都竖起来了:“什么危险?这儿不会有野兽吧!”
杜昭失笑:“那倒不至于,此处才到半山腰,再说孟老住了这么久,应当没什么猛兽,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尹遥这才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吓我一跳,缺不缺德啊你!”
看她这久违的嬉笑怒骂,杜昭也笑着耸了耸肩,又弯下腰打了两桶水,两人这才一道儿回了庄子。
货架上还有晒干的木耳和香蕈,尹遥也抓了两小把泡发开,筐中还有一小块儿咸肉,洗去表面灰尘,切成薄片儿,丝瓜切成滚刀块儿。
起锅热油,放入少许姜丝及咸肉,小火煸炒出香味儿,再加入丝瓜、木耳、香蕈翻炒均匀,下入少许清水,撒入少许粗盐及饴糖,盖上盖子小火焖煮。
另外一个锅中,亦是起锅热油,放入蒜片、姜片、葱段煸炒,再将扁豆角掰成小段下锅,翻炒至变色后,加入酱油及少许清水,亦是盖上盖子小火炖煮。
瓠子切成薄片,用粗盐杀去水分,清洗掉多余盐分后,与面粉、鸡子混合,加入少许饴糖、胡椒粉,搅成略稠的面糊。
两个灶眼都占上了,尹遥索性翻出孟老平时熬药的炉子,又找了块儿平整的石板,清洗干净后铺在炉子上。
石板表面刷少许油,用勺子盛一勺面糊倒在上面,摊成巴掌大的不规则小饼,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股鲜香的滋味儿也扑鼻而来。
待到小饼煎至定型,再用铲子翻过来煎另外一*面,等到两面都煎成金黄色,这瓠子小饼就出炉了!
她煎了两个,就把这活儿又交给了杜昭,自个儿则是拿起了一旁洗好的胡瓜。
杜昭被尹遥二话不说塞了一盆面糊和一把铲子,也只好认命地开始干活。
只是他虽然活了两辈子,这打水、劈柴、生火都做得熟练,可却还是头一回真正下厨,一时间不知该放多少面糊,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翻面,又怕不小心把饼子翻到地上去,简直是手忙脚乱。
尹遥一边儿用菜刀将胡瓜拍扁,余光瞧到了杜昭的狼狈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昭看她高兴,无奈道:“看来我以后也得学学厨艺了。”
尹遥笑哼了一声:“你快得了吧,这算什么厨艺?我家七娘玩泥巴都比你熟练。”
从小修习君子六艺,精通礼、乐、射、御、书、数,却唯独没玩过泥巴的杜家六郎,在尹遥这毫不留情的拉踩中,不禁两眼一黑,感受到了一丝挫败。
尹遥见他吃瘪,笑得直发颤,手里的菜刀都快握不稳了。
“咳咳咳!”她用力咳嗽了几声,才好容易收住笑,又把方才拍好的胡瓜切成不规则的小块儿,加盐抓匀后放在一旁出水。
这会儿豆角和丝瓜都已炖煮熟了,掀开锅盖大火收汁儿后,盛出装在盘中。
胡瓜杀出来的水倒掉,加入大把蒜末、酱油、香醋、粗盐、干茱萸段儿。将锅洗净擦干,倒入少许油烧至冒烟,盛出直接泼上去,随着滋啦一声,碗中瞬间冒出酸香鲜辣的滋味儿!
把碗坐在放了清凉溪水的盆中降温,尹遥又凑过去瞧杜昭那边儿,他这会儿已摸到点窍门,倒也熟练了起来,只是药炉和石板都不大,效率实在有限,也不过烙了十余个小饼而已。
尹遥笑眯眯端走了面糊盆,直接在方才热油的锅中开始摊饼,先在锅中央摊几个,待到定型后,就翻面挪到相对边缘的位置,再在中央接着摊,一会儿工夫,十几个小饼就已煎熟,金灿灿的小饼表面冒着香喷喷的油花儿……
杜昭看看自个儿那石板上可怜的两块儿饼,再看看尹遥锅中的一大圈儿,闭了闭眼:“尹三娘,你故意的吧?”
尹遥没跟他计较称呼问题,只哈哈大笑:“我不过给你找些活儿干,怎么啦?”
杜昭认命地摊了摊手:“没怎么,都听你的……”
三下五除二煎好了瓠子小饼,加上杜昭煎好的那些“歪瓜裂枣”,一道儿盛在竹篾中,将冰镇好的胡瓜拿出搅拌均匀,再同丝瓜烩三鲜、酱烧豆角一道儿,拿到院子中,摆在了小石桌上。
尹遥朝屋中扬声叫道:“开饭啦,开饭啦!”
“来了来了!”小周郎君立刻回应,然后屋中便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其中明显夹杂着几分急迫。
为了不让老师去祸害厨房,小周郎君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缠着孟老非要对弈,可他实在是棋力不济,被自个儿老师杀得抱头鼠窜……
这会儿听到尹遥叫吃饭的声音,简直如同天籁,立刻扔了棋子就跑路了。
随着屋门被打开,身后传来孟老清晰的怒吼:“下不过你就跑?”
小周郎君一路窜到屋后,胖胖的体格都显出几分灵活,他搬来了两坛好酒,笑道:“这可都是老师的珍藏,给你们尝尝。”
孟老收好棋盘出来,朝弟子吹胡子瞪眼:“你还挺会借花献佛!”
小周郎君嘿嘿一笑,孟老轻哼了一声儿,到底也没让拿回去,且还折回屋子,翻出了几个精致的琉璃杯,摇头晃脑道:“玉露酒要用琉璃杯,把那瓷杯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