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尹遥神色有异,李娘子也收了笑容:“是啊,可我们早就分开了啊。”
她又解释道:“方才看完斗鸡回来,路上遇到胡家店的东家,小罗留下跟她聊天,我便先走了。怎么,她没回去吗?”
遇到胡娘子了?尹遥听了这话,略微放下了点心,既然是遇到熟人,耽误会儿工夫也属正常。
只是一想到胡家店就在曹记隔壁,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你们是几时分开的?”
李娘子想了想,道:“我回来之后洗漱了一番,还检查了下明儿摆摊的东西,这才准备睡觉,算起来有半个时辰了吧。”
胡家店到沈记最多不过半刻钟的路程,罗珊娜和胡娘子再怎么样,大晚上的也不至于闲聊半个时辰,可罗珊娜怎么还没回来?
李娘子晓得罗珊娜没回来,神色也有些不安,喃喃道:“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杜昭在旁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尹遥回过神来,朝李娘子勉强露出个笑容:“应只是聊天耽误了时辰,没事儿,我们先走了。”
尹遥腿脚不便,跟李娘子谈话又耽误了一会儿,她想了想便朝杜昭道:“感觉不大对劲,我走得慢,你先过去寻一下小罗,看看她有没有事儿。”
杜昭有些不放心她,但这场前世没有出现过的失火,也让他心中十分不安,只好将尹遥扶到路边,又叮嘱了两句这才匆匆离开。
尹遥和杜昭出门时,街面上还没几个人,等她终于慢慢走到曹记附近时,已经有不少南市署值宿的差役赶到,正在往来打水救火,只是曹记酒肆的火势太大,光靠水桶浇水,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仍是火光冲天、烟气呛人。
夜晚的南市,若说热闹,自然是没有白日里摩肩接踵的那般热闹,但若说冷清,却也并非是空无一人,夜宴、邸店、酒肆、各种歌舞伎馆、各商铺留守的店家伙计,算下来人数也不少。
再加上这会儿虽然已是夜晚,但也只是准备休息的时辰,曹记火势冲天,基本把夜宿南市的人都给惊动了,正围在附近的街上,朝着着火的小楼指指点点。
尹遥顾忌着伤退,挤不进人群,只能站在外围,踮起脚尖朝人群里张望,看能不能瞧到罗珊娜或杜昭的身影。
她正专心致志借着火光寻找两人,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杜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尹遥,走,我找到罗珊娜了。”
尹遥忙回身,只见杜昭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她会意收声,杜昭蹲下来把她背起,借着夜色拐进了一条背街。
杜昭专门挑了无人的小巷绕过去,带尹遥来到了胡家店的后院儿附近。
好在今晚无风,曹记自个儿虽然烧得厉害,倒是没有波及到附近的铺子,胡家店还算是安然无恙。
尹遥远远便瞧见罗珊娜、胡娘子、胡家兄弟四人,都站在街边瞧着曹记的方向,只不过四人却又神色各异。
胡大郎看姑姑和阿弟没事儿,露出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胡二郎则是只穿着里衣,看着懵懵的,仿佛刚要入睡,又临时被人从床上揪下来一般;
至于罗珊娜和胡娘子,却是神色复杂,尹遥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二人紧紧靠在一起,脸上惊恐、委屈、愤怒、庆幸交杂,让她一时看不明白。
看到罗珊娜安然无恙,至少不是尹遥方才想到的任何危险情形,她倒也略放了些心。
杜昭走近,将尹遥放下地,一看到她来了,罗珊娜便出激动的神色:“三娘,你终于来了。”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顾虑,踟蹰着不敢开口。
胡娘子见尹遥来了,也回过神儿来,跟罗珊娜交换了下眼色,又朝尹遥点点头,对儿子和侄子道:“大郎、二郎,跟我过来一下。”
她松开罗珊娜的手,带着胡大郎和胡二郎走到巷口处,嘴里跟二人说着什么,却又时不时神色机警地看着街上。
见他们几个走了,罗珊娜这才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尹遥忙松开拐杖扶住她,两人借势都靠在胡家店的院墙边,这才撑住了没倒下去。
尹遥抓着她的肩膀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才胡家兄弟在场,罗珊娜怕露出马脚,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会儿却是带着哭腔道:“三娘,我……我杀人了!”
“杀人?”尹遥差点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忙左右看了看,好在附近只有杜昭,正对她摇摇头,示意附近无人。
她定了定神,小声道:“你别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罗珊娜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尹遥才搞明白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罗珊娜晚上跟李娘子看完斗鸡,便一道儿往沈记的方向走,路上经过胡家店时,正巧遇见胡娘子,就停下来聊了一会儿。
不过当时天色已晚,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胡娘子还说过几日得了空去探望尹遥,两人便告辞分别了,罗珊娜也准备回沈记休息。
谁料就这么会儿工夫,又遇到喝得醉醺醺的曹浑,他似是心情不好,情绪十分暴躁,又认出了罗珊娜是当日的胡姬,便强拉着她进了曹记酒肆。
此间最近并未开业,楼里也空无一人,连家具陈设都几乎搬空了,罗珊娜大声呼救,自然也无人应声。
她跟曹浑争执之下,顺手操起旁边的一个酒坛将其打倒在地,这才脱身冲出了小楼。
方才胡娘子进了铺子关门时,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她心里觉得不安,便又出门查看,跟罗珊娜迎面撞了个正着。
罗珊娜跟她说了方才的遭遇,两人忙重返曹记酒肆,只见曹浑仍躺在地上,似乎已没了呼吸。两人慌乱之下不慎撞翻了烛台,烛台摔到纱幔上,就此点燃了整个曹记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