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殿外清晖与窗里灯火交织,照得二人之间花影幢幢,却未有一丝诗情画意。
祁无忧怔愣了一会儿,方知道夏鹤这张女娲精雕细琢的脸庞毫无神采时竟是那么无情。他近在眼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呆愣了片刻,随即怒不可遏:“你管这一切叫折磨你?!”
除了晏青,她还从没对一个男人这么用心,这么好过。
但夏鹤不以为意。
“意思就是,如果你仅仅想要一个解闷的男人,另嫁也好,养面首也好,跟你那些裙下臣暗度陈仓也好,”他说,“只要别再抓着我不放,随你怎么胡来。”
夏鹤说,她想各过各的,那就各过各的。不过他比祁无忧还要绝情。若彼此决意互不干涉,就连身体上的欢愉都不要共享。
甚至:“若你一定需要姓夏的男人,想必我大哥会更得你的欢心。”
这叫什么话。
祁无忧从出生起就身份尊贵,还几乎没有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过,而且还是她的丈夫,一个地位不如她的男人。
她僵立着瞪着夏鹤,心里一阵兵荒马乱,无措极了。
她没经历过两情相许,片刻之间想不明白夏鹤为什么不领情,还突然这么无情。
夏鹤没有等到回应,从她的神情中也看不出悔意,于是不再留恋,一语不发越过她,走向了殿门。
漱冰照水和濯雪一直守在外间。听到里面闹得不愉快,都习惯了,但谁都没料到夏鹤一个人阴沉着脸拂袖而去,就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色已深,他能去哪?
她们忙放下手里的活,若无其事地进到里间,方知小两口这次闹了个天崩地裂。
祁无忧一开口,嘴唇都在哆嗦:“他要走就走,走了就别想回来!今天开始,我要跟驸马分院,而且是我赶他出去的!”
冰水雪三人相顾失色。
漱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竟生了这么大的气?”
让一个男人无情拒绝了的话,祁无忧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且不提那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简直要多丢脸有多丢脸,要多悲愤有多悲愤。
她背过身子,一把伏在榻上哭起来。
这下谁都没了主意,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给她擦泪抚背,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
祁无忧是个喜欢掉金豆子的。但就是得知她不能跟晏青终成眷属时,也只是呆呆地坐了一天,偶掉了两滴清泪,从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她自己也知道这些,所以这会儿噙着泪趴在榻上,恨死夏鹤了。
他凭什么。
他不配。
濯雪道:“殿下,那奴婢这就奉命把驸马‘赶’到别的院子里去吧。”
漱冰和照水都对她打眼色,叫她别火上浇油。
果然,祁无忧一下都没有犹豫,抽抽噎噎说:“你去,现在就去。”
濯雪应了声“好嘞”,当即追着夏鹤走了。
真恨一个人,应该巴不得与他无论生死都不复相见。祁无忧还愿意跟夏鹤拉拉扯扯,就说明情未断了,都是小吵小闹。
等祁无忧哭声停了,郁郁寡欢地睡过去,暂替斗霜的琪华便到外面来,跟其他两个窃窃私语:“濯雪姐姐会不会是去把殿下可能有喜的事告诉驸马了。还是她机灵。这下驸马知道了,还不得心花怒放,赶紧回来哄殿下。”
漱冰道:“哪有这么容易。她敢告诉驸马,只怕殿下饶不了她。你也是,别多嘴。”
琪华讷讷“哦”了一声,还是羡慕濯雪那马上到手的赏赐。
另一边,濯雪已经胸有成竹。
夏鹤离开祁无忧的闺苑后又出了门,她就耐心地在门上等着。一直到天将破晓,夏鹤才从外面回来。
濯雪亲自提着灯迎上前,嗅到了夜晚空气中辛冽的酒香,“驸马,今后可能要委屈您搬去无名苑了。不过那边都安排好了,您直接过去便可。”
夏鹤并无醉态,脸色还一如走时清冷。他并不意外,点点头抬腿朝无名苑去了。
无名苑和祁无忧的住处隔着整整一个庭院,从大门走过去要小半刻。濯雪为夏鹤领着路,仍能闻见一股酒气,确信他出去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