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还未结束,怎么就断定只能来生了呢?
她道:“您还年轻。”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如何与君别,当我盛年时”,正因为年轻,夏鹤才绝望至极,才会说出这话。
未白头先使君恩尽,这样的愁苦和绝望的确比时过境迁之后的别离更深上一层。
“您还年轻,”濯雪重新说了一遍,“殿下也年轻。将来您未尝不能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呢?”
“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夏鹤道:“她的姻缘已经被我拆散了一次,我还要拆散他们第二次?”
濯雪怔住。
夏鹤说,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错在强插进来,莫名其妙拆散了祁无忧和她的青梅竹马。
他不应该是一个来夺取她幸福的联姻对象,而是一个给她带来幸福的男人,一个不会让她委屈下嫁的男人。
夏鹤知道,只要他能和晏青同台竞逐,他未必会输。只是命运太依赖先来后到。
闯入一个人的生命里的时机,就像在她的世界里重新投了次胎。他慢了不是一时半刻,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不走,祁无忧永远都会对他的插足耿耿于怀。
她总说晏青比他有风度,可那个人根本不懂成全——若真的爱她,就该放手让她和她爱的人在一起。既然他不是她的心上人,他来成全就是了!
她不是问他要爱她的证据吗?这便是证据!
他走后,她和晏青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到时豁然开朗,再无任何阻力,眼前的选择亦变得清晰明了。
只是那样一份被遗憾和后悔美化了的感情,她还肯不肯要?
夏鹤真想知道答案。
他拉起缰绳,朝向无边的旷野。凉风盈袖,他两手空空,未带一件行囊。
可是他走得也不坦荡。
除了那一缕结发青丝,他带走的还有难言的怨怼。
但千言万语,机关算尽,一切都怪她对他没有心。
夏鹤最后跟濯雪道了声别,濯雪忙不迭喊了声“留步”。
她掏出了一包碎银子。
夏鹤走时分文未带,这是给他路上用的盘缠。
他道:“我不收。”
濯雪道:“这不是殿下的嘱咐,是我薛妙容想借给您的。”
夏鹤顿了顿,才意识到薛妙容是濯雪的俗名。
一包碎银子不是金锭银锭,也不像祁无忧的手笔。
自由无价,她已经给了他最值钱的东西。
“薛妙容”道:“一点心意而已。若您将来听闻薛妙容此人,还望记得我们的约定,多加提携。”
“从此山高水长,您要多加保重。”
薛妙容说到最后,还是想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因为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夏鹤没有被她的弦外之音打动,但也没有反驳。他收下了“薛妙容”的好意,没有再度拖延,掉头转身,策马而去。
漆黑的夜色无边无际,薛妙容又等了一会儿,确信他真的不会回来了,才入城复命。
祁无忧始终坐在车上没有下来。
她不想让夏鹤以为她有那么无情,又怕他以为自己放他不下。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半晌,车门一开,薛妙容一个人回来了。
“奴婢无能。”
薛妙容马上请罪,但她已经不如来时忐忑。她回过味儿来才想到,祁无忧绝不会为此罚她。
因为祁无忧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她追到这里,无非是想方设法再留夏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