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工部,就学了这些吗?”祁无忧欲言又止,“要花多少钱?”
“这……”照水道,“恐怕要问王相公。”
“王怀最近忙得很,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祁无忧想,夏鹤近日都跟祁如意混在一处,他总该知道。但她想了又想,泄气道:“算了,叫王鸿振来吧。”
过了一会儿,王鸿振到了。他颤颤巍巍地进来,看着稀里糊涂的。
“是有这么回事。臣已经把批款的条子递到内阁了,不过还没收回来。”
祁无忧一听就懂了,准是让夏鹤按下了,只是老头没有明说。于是,她不再追问,直接对左右吩咐:
“叫他夜里来一趟。”
她没说“他”是谁,韩持寿愣了一下。幸好照水在,马上应了下来,叫人去请夏鹤了。
这些日子,夏鹤跟祁如意明着和平共处,但暗地里却是谁也不想让对方好过。
朝堂上的纷争也围绕着二人展开,这次批款就是一个例子。又比如,永安宫的大火虽是天灾,但钦天监却趁机借题发挥,声称这场大火乃是上天示警。永安不再,是天下不平之兆。从夏鹤这边看,是太子党兴风作浪,借机造势,逼祁无忧退位。而从祁如意这边看,则是夏鹤抓住了天下动荡的机会,大肆表现。祁无忧皇位不稳,他才有粉墨登场的机会。
总之,谁都觉得是对方威胁了祁无忧的地位。
入了夜,夏鹤目送王怀朝着宫门走去,才亲自熄了武英殿的灯,秘密前往南华殿。
南华殿的正殿里,灯烛辉煌。
夏鹤到了,先被请进外间静候,等祁无忧处理完了政务,才轮到他。
银灯默默地燃着,殿中静谧无声。他坐在方椅上,侧头看了一眼彩画精美的墙壁,无法透过厚重的石墙,窥探半点伊人的影子,更不能伴卿左右,为她分担半点忧愁。
君臣,君臣。
虽说他们过去曾先是夫妻,然后才是君臣,但就算他们如今还是一对眷侣,也不能打破这一墙之隔吧。否则,他便是以帝夫的身份干政。
……
韩持寿殷勤地端着一杯热茶上前,道:“君侯先用茶。陛下今日政务繁多,恐怕还要等上好一会儿。”
夏鹤的沉思被打断,抬起头来。
韩持寿这会儿本就带着阿谀的心思来讨好他,原本俊美的脸庞不免变得讨人嫌。
夏鹤瞥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茶。他见过韩持寿用一模一样的手法讨好过王怀,如今对这些谄媚自是不屑一顾。他仍旧端坐着,冷眼看着韩持寿,也是第一次拿正眼看这个太监。他的目光如炬,直把对方看得唯唯诺诺,如同惨遭火烤。
在祁无忧面前,夏鹤可以委曲求全。但面对一切接近她的男人,他都不曾收敛。
何况韩持寿连个男人都不算。
夏鹤想到这里,眸中颜色变化莫测。他越想越远,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迟迟不接那杯茶,且韩持寿让他死死盯着,脸上也快挂不住了。
“来人。”
内殿响起了祁无忧的声音。
韩持寿忙不迭将茶盏轻轻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急急地走进内殿,但不消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慢条斯理走到夏鹤跟前,僵笑着道:“陛下请您进去。”
夏鹤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疾步走向了内殿。
御座高台之上,辉光熠熠,华灯通明。祁无忧还在伏案疾书。她听见夏鹤的脚步声,头也没抬,问道:
“是你把祁如意的条子扣了?”
“太子跟你告状了?”
祁无忧抬首,挑了挑眉:“他不是那样的孩子。”
不错,不会向母亲撒娇的孩子,也不会跟她告状。何况祁如意又跟她一样,是再要强不过的性子。
夏鹤看破却不点破,道:“这次万寿节,按太子的意思,该让百官进京,大操大办。不过白花花的银子,花得像流水。几百万两的出账,眼都不眨一下。他不晓得有军费要考虑,难免对钱粮少些认识。”
“嗯,这倒是。他不像我,没在民间生活过。你有时间,多教教他吧。”
“晏青和王怀不教?”夏鹤一有机会,就埋汰祁无忧的那些男人,“子不教,父之过。以王怀的位置,不便过多干涉,也就罢了,晏青呢。”
祁无忧微抬眼皮,含糊应道:“怎么不教?不过祁如意的脾气,你也见识过了。长倩他们脾性温和,自然惹不起他,到头来就成一味地顺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