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家父了。”
夏如陵冷了脸,以为祁如意也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讥讽她无亲无故。
但祁如意思索着坐下,并未开口嘲讽。
祁无忧素来不甚关心他的课业,难得过问一次,也说过一模一样的怪话。向来温和的太傅只有叹气,在私底下劝他耐心听完,不必太过较真。阳奉阴违而已。
祁如意这般想着,再看向夏如陵的眼神便不太一样。想到教她说这些话的那个人,念头也变了许多。
须臾,晏韶领着数名宫人入内,打破了胶着。
她们每人捧着一个锦盒,挨个放到了夏如陵的面前。
祁如意道:“之前在园子里让夏姑娘受了惊,这些算作赔礼。”
夏如陵一怔,只见每只锦盒里都放着巧夺天工的金银珠宝,钏臂、璎珞、簪钗、耳坠,应有尽有。因祁如意不想惊动夏鹤,方便她拿,所以准备的都是精巧名贵的首饰,和京城千金之间时兴的小物件。
“这些……”
夏如陵看着出了神。
她竟从未见过这么多华贵的珠宝。
虽然夏鹤富可敌国,但那些钱都是为皇帝省下来的。他平时除了犒赏将士时出手阔绰,一贯对奢华之物敬谢不敏。
夏如陵跟着他,也很少张口要这些华贵的身外之物。夏鹤当她还是个孩子,亦不如做母亲的细心,没想过她出入宫闱,需要撑场面的首饰。但这些竟然被祁如意看去了。
她亲眼见着面前这些闪闪发光的珠翠,说一点也不动心,肯定清高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太子殿下拿回去吧。”
夏如陵义正辞严地说着,心肝生疼,也为夏鹤不值。
原来他省来省去省了半天,结果都是供她们母子挥霍了。
祁如意看着她不服气的脸,眨了眨漂亮灵动的眼睛,微微一笑,竟然真的收了回去。
“原来如此。”他一笑,粲然绮丽,“阁下果然才高气清,看不上这些俗物。”
夏如陵暗恨。
“不过礼还是要赔的。”祁如意说着,心思一动,又命人回东宫取一套书来,然后对她说:“幸好我还准备了一套失传已久的古书,想必对你的课业大有裨益。请务必收下。”
夏如陵没有表面上那么爱好读书,听完只是勉勉强强收下。
待祁如意带着他的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她翻开提花缎做的书衣,却见书封的夹页写着《千秋惊鸿录》。
的确是民间踏破铁鞋也难寻的书,不过是本艳书。不仅对课业毫无裨益,还全是害处。
夏如陵气得鼻子都歪了,料定祁如意嘲讽她不学无术,只配看□□。
但是这天,她还是偷偷掖着书回到了夏府。晚上用膳时遇见夏鹤,她甚至主动提起:“我今天在宫里又碰见了太子……”
“他又来招惹你了?”
夏如陵鬼使神差地说了谎:“……没有。”
“以后还是在府上念书,不要到宫里去了。”
“不——”夏如陵飞快地抗议,“宫里不一样。只有在宫里,才能时常见到郑大人她们,这日后加官进位的方便就不用说了。再说,陛下她煞费苦心,让我们到宫里进学、出仕,若是回来念书,不就是舍近求远、不识抬举吗。”
入京以来,夏如陵很清楚怎么拿捏夏鹤。抬出今上,准能让他妥协。
“你这点倒是跟她很像。”果然,夏鹤笑着说道:“罢了,随你。”
他没起疑心,匆匆用过饭后,洗漱了一番,又入宫去了。
宫中,祁无忧沐浴过后,久久不能入睡,于是又披衣起来,坐到案前细细思索平乱的人选。
她手中还有几道近臣的密奏。英朗自不必提,甚至贺逸之也在信中毛遂自荐。最上面是夏鹤前几日就送上来的方略,她反复看了几遍,就是不能放下。
夏鹤的才略无疑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他主动提出接管她的禁军时,祁无忧其实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只是理智教她不能答应。夏鹤虽然千般好,但若他跟储君里应外合,她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可如此良臣,她却弃之不用,难道就不是祁天成那样的庸君吗。
祁无忧无意识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