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的年纪,春心初动,自然说不出对爱有什么深刻的理解,轻易便被祁无忧唬住了。
祁无忧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方变了脸色,急转直下:“你还想什么?夏如陵也好,晏韶也好,无论哪个都不能给你当皇后!”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祁无忧冷笑:“照我的意思,若你对夏如陵的喜爱,轻易就能被权力击败,那么你对她,也没有到非娶不可的地步。”
“可您不是说,她的身份不能当太子妃?”祁如意咬牙道:“儿臣以江山社稷为先,又何错之有?”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祁无忧盯着已经和她一般高的少年,道:“给不了心爱之人唯一的身份,就没有资格说爱。当了皇帝广开三宫六院,祁如意你想都别想!”
“那母亲您呢?”祁如意反问:“您又做到了吗?!”
“什么?”
“世人都说您深爱着我的父亲,”祁如意恨声道:“可我只看到了您爱上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给他们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少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祁无忧脑中嗡嗡一片,这回换作了她哑口无言。
她想告诉祁如意,这便是她从他父亲和许多男人身上学到的爱情。她总算学会了如何爱一个人,也不希望她爱的人犯同样的错误。可是她张了张口,确实如他所说,不知怎么开口言爱。
祁如意这回有了底气,红着眼眶质问:
“况且,儿臣当不了皇帝,不是吗?”
“母亲根本没想过让儿臣继位。不是吗?!”
祁无忧猛然睁大了眼睛,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这一刻,她真想把夏鹤跟晏青、王怀全都叫来,看看他们的好儿子,问问他们一个怎么生的,一个怎么养的,一个怎么教的!
寂静的大殿中,母子僵持不下。
祁如意喘着气,时不时发出抽泣的声响。而祁无忧过了那阵怒意,只感到一片无力的悲凉。
日光骤亮,檐下珠帘轻动。夏鹤挑帘入内,看着对峙的母子,愣在了原地。
祁无忧看向他,不知用了怎样痛苦又无助的目光。须臾,她听到夏鹤说: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的骑射已经落下不少了,随臣去御苑吧。”
这一声唤,无疑也解救了祁如意。他双眼依旧通红,道了声“儿臣告退”,旋即冲出帘外,转瞬无踪。
夏鹤只来得及对祁无忧说了句“别担心”,便追了出去。
祁无忧伫立在原地,心慌得厉害。良久,她才摸回椅子坐下。
过去,无论她怎么作贱夏鹤,对他始乱终弃,都是因为她知道他爱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她伤害祁如意,他则绝无可能谅解她。
如果他也知道了她想废太子呢……?
……
祁如意离开南华殿便放慢了脚步。
宫苑中古树茂密,绿意盎然。偶有群鸟掠过,惊起落花般的碎叶。祁如意低着头,听见夏鹤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陡然火起。
他倏地回头,质问:“你刚才为什么帮我解围?”
夏鹤停下脚步,答:“我只是不想让你惹你母亲生气。”
“我还以为阁下只是以色侍人,没想到也有些犬马之心。”
少年同他母亲一样,浑身是刺。他讥讽着夏鹤前恭后倨,等来的却只有后者的沉默。
他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跟你谈论男女之爱为时尚早。不过告诉你也好,”夏鹤正视着他,目光烁烁:“我爱你母亲。以色侍人也好,犬马之心也好,在爱面前,都只是发自肺腑的欲望而已。”
祁如意薄怒的脸庞浮出了一丝年少才有的懵懂。
夏鹤笑道:“你跟她真像。我以前怎么会没发现。”
“你怎么一直说我跟母亲像!”祁如意又冒出不知哪里窜起来的怒火,“到底哪里像?!”
“哪里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