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二十多年混沌岁月,这句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暗河涨潮,漫过石子,浸润指尖。
耳边水流声与机械轰鸣声混杂,化作石臼在脑子里不断舂捣。
身体里填满不属于他的凝固物体,挺过灼烧感后是无穷无尽的冷和渴。
银清意识模糊,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守村人还是他自己。
眼前除了黑就是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割开皮肤把自己汁液淋在墓室前。
藤蔓飞快生长,发芽破土,牢牢扒在石门上,织成一张巨网,阻止后来人进入。然后颤抖着手从口袋拿出一瓶血,艰难咽入喉咙,又将一张符纸浸在血里,紧紧闭上嘴,让水泥快些凝固。
做完这最后,银清无力躺在卵石上,任由河水涨起,淹没半边身体。
他把她的血带走,瞒过天道,她上辈子遗留的罪孽全消,就当她偿还干净所有债务,再不亏欠。以后路途坦荡,不用再攒祈福牌消灾,不会再有倒霉事发生,也不会有他监视,捆绑着她留在这座小镇……
她自由了。
他这一生,千年等待,爱恨交织下扭曲的执念,终于要在这落下帷幕。
要是……没有阻止她奔向严森就好了……
不过不重要,他给她留了好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她不会特别深沉地爱上谁,天性凉薄的女人呐……
会过好她这一生。
银清慢慢阖上眼,感受体内生机被水泥灼烧殆尽。
伤痕发出红光,烧毁仙鹤纹缎布,或陌生或熟悉的画面冲入脑海,他终于想起,自己也不过是分身。
他的主体,真正的银清,早已作为生桩死在二十年前桥墩下。
他也终于想起,不论自己是否能攒齐祈福牌,都不得自由。
主体已经成为桥的守护神,他又怎么能逃过。
守村人即将作为第二个守护神,第二个主体,势必要回收魂魄。
自此,一体双生。
主体在东边镇下,守村人在西边云来镇。
他会与无数分身一样融入他们,成为两幅拼图碎片中的其中一片。
他终于品尝到岑让川发现祈福牌时的心情。
徒劳无获,万事成空……
可是……
他也曾作为一个人真正活着,怎么能不害怕。
等他消失后,她会不会慢慢忘记自己?
忘记曾经有个人跨过千年时光,来到她身边,给予她枷锁,给予她束缚,给予她不需要的……沉重的爱。
他现在,好想见她。
最后一面。
“银清!”
呼喊声似箭,穿透湿润空气抵达耳边。
银清费力抬起眼皮,伤痕灼裂他身体,河水扑不灭的火苗窜出,满洞穴焦木味。
四四方方灯光撒来,踩水声顿住。
河水将他切割成两半,一半在岸上燃烧,一半在水下暗暗烈烈,犹如岩浆。
岑让川心脏停止一瞬,升起不祥预感。
她不顾水深,用尽全力奔向他。
越是靠近,水温越是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