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爱才惜才之人,更知道裴瓒的才干,但这样的裴瓒让她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手里攥着拿捏她的手段,又有沈濯那道隐患在不知名的暗处虎视眈眈。
她的确能以家人性命要挟,可是新帝登基,朝纲不稳,正是要彰显贤明的时候,怎么能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情惹人非议?
只能暂时调转风向,给对方和自己留一个机会。
“裴瓒。“长公主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整理表情后,缓缓坐了回去。
“臣在。”
裴瓒理了理身上的绯红官袍,郑重其事地跪下。
长公主将手按在被裴瓒拾回来的那几道折子上,深沉的目光扫过袖口的花纹,最终落在翻开的里页上。
把裴瓒叫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朕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寒州调查杨驰私吞赈灾银一事?”
“正是。”
说起政事的时候,裴瓒还算是稳重的,安分的回着话,脑海中浮现些许寒州雪景。
“赈灾银数目可有异常?”
裴瓒摇摇头:“说是异常也算不上,银子是好东西,总会有它的去处,无论是充作私用,还是招兵买马,从杨驰府上搜出来的账目册子上都有记载。”
至于剩下的那些银子,裴瓒离开寒州前也安排妥当,要当地的官员一一地散下去……
“可是仍有寒州的折子送上来,要求赈灾。”长公主指尖微动,轻轻叩击桌面。
裴瓒略微阖了下眉眼,将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好地遮掩:“寒州地处偏僻,五谷难生,赈灾银固然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可是短缺的粮食并不会因为赈灾银而长出来的!”
“裴卿的意思是,还是要拨银子赈灾?”
“不过话说回来,近十年的赈灾银少说也能应对三五载,耗费得这么快,实在不对——”
见他喋喋不休,说得忘我,长公主也不再蹙着眉头,换上了赏识的目光。
“眼下尚且不知道是为着什么缘故请求赈灾,可一年又一年的真金白银填进去,不是笔小数目……“
“裴卿可有旁的办法?”长公主缓声问道。
裴瓒沉吟片刻,说道:“予物不如授法。”
上位者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裴瓒也甘愿为了寒州百姓而出谋划策。
他立在原地,依着寒州的情况一一分析,稳定边境畜养牲畜,开辟商道贩卖山珍,寒州南部能种植的荒地也都利用起来……总之,是想了一圈的办法。
可听到最后,长公主却叹了口气:“像裴卿这般了解寒州又有如此能力的人,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裴瓒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
他费劲口舌说了这些,似乎不是在出主意,而是有人想让他往寒州去。
毕竟,远在京都,有心无力,远不如亲派个得力的大臣前去来得好。
裴瓒理了理绯红官服,一张玉面彻底沉下来,连带这山身上的绯红官袍都带了几分肃穆,他拱手问道:“陛下这是想逐臣出京都了。“
“怎么会?”长公主笑笑,“自从杨驰一事后,寒州便无人主持,朕想着布政使一职空缺已久,交于裴卿去历练一番正好。”
从二品的寒州布政使。
比起他刚坐上没几天的侍郎一职,又升了,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居从二品,说出去只要引得多少人羡慕。
只是,从京都调去地方,明升暗贬,更何况是寒州那没人去的苦寒之地。
裴瓒倒吸一口凉气。
上次的寒州之行可算不上好,这次再去,虽然不会有第二个沈濯出来捣乱,但难保不会遇上新的乱子。
特别是杨驰的那些旧部!
他亲手葬送杨驰,那些人岂会放过他。
这一趟,裴瓒是不太情愿奔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