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顶层的环形落地窗附近视野极佳,脚下便是B市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暮色降临,纵横交错的道路铺成一条条绚烂的金黄色光带,托着行进中的繁忙车流朝四面八方延伸。
落地窗内,舒沅擎起红酒杯,朝魏之宁的方向歪去,杯壁撞击发出剔透的脆响,吸引对方从手机屏幕上方抬眼看过来,然后听他无奈地说:“宁哥,田田已经是大姑娘了,生日当天跟男朋友单独约会很正常,你要真想关心……不如关心关心我。”
魏之宁在对话框里打完最后一句晚上不要在外面留宿,点击发送,收起手机扣在桌面上,好笑地看向舒沅:“你怎么了?”
舒沅被他一双幽静的眸子盯得有些遭不住,端起杯子猛灌一口,酒精刺激着情绪上头,这才促使他开口,声音迟缓:“……宁哥,你还记得五年前我跟家里出柜的事吗,那天要不是有你在,我说不定……早就被爷爷打死了。”
魏之宁不动声色地看着有些反常的舒沅,须臾后,轻描淡写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突然提它干什么?”
“虽说已经过去了,但我一直都记着。”舒沅攥着高脚杯的手缓缓收紧,垂眸盯着面前的餐盘:“……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才让我对你彻底改观。宁哥,”他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直勾勾地朝魏之宁看过去,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厚重的包厢大门从里面拉开,白礼生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侯在门外的服务员低眉垂首,尾随其后追上来的声音让他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白老师,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
服务员适时抬起头,恭敬又歉意地朝走廊尽头指了指:“抱歉先生,目前包厢的洗手间正在维修,那边大厅的洗手间可以正常使用,给您带来不便,还请见谅。”
追出来的于帆不满地拧起眉:“你们这什么店,大白天的洗手间维修,那边大厅都是人,让我们怎么过去?”
服务员诚惶诚恐:“真的非常抱歉。”
白礼生:“怎么走?”
服务员松了口气,躬身指引:“我带您过去。”
走廊尽头接上半面弧形落地窗,葱郁的巨大盆栽仿佛一道天然屏障,遮蔽了靠窗的几处座位,背景音是小提琴手演奏的舒伯特小夜曲,旋律平缓诗意地流淌,压不住的谈话声从盆栽后传过来,清晰入耳。
“……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八卦仿佛是人类的天性,于帆被这道略带熟悉的声线吸引,转头循声看去,下一刻眉毛轻佻抬起,余光注意到白礼生顿住的身形,也停下了即将迈出的脚步。
“那不是舒沅吗?他对面是谁,哟,魏之宁啊。”于帆压着嗓子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拖着长腔话里有话道:“原来他俩还不是一对啊……”
等了片刻收不到回应,于帆调转视线,这才发现白礼生远去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对面洗手间入口,慌忙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舒沅,你是不是醉糊涂了?”魏之宁愣了愣,只觉荒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对不起,宁哥。”舒沅咬了咬内唇,脸颊因为尴尬和难为情涨得通红,“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
“舒沅,”魏之宁不忍卒听,打断了他的话,试图用阐述一件过往的事实来唤回对方的混乱神智:“你忘了吗,我们曾经是情敌。”
“早就不是了。”舒沅使劲摇头,“人总是会变的,这五年的时间不仅让我成长,也让我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魏之宁哭笑不得,话逼到嘴边最终没忍住:“……你这算什么成长。”
舒沅一脸受伤,“宁哥……”
“打住,”魏之宁拦下他的话头,自座椅上站起身,敛去一半笑意,眼底沉静中带着些许压迫感,看得舒沅心口一紧:“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儿醒醒脑子。希望等我回来后,咱俩能好好地把这顿饭吃完。”
跟屁虫于帆立在洗手台前,等着白礼生慢条斯理地洗手,这期间仍是耐不住性子,就着方才饭桌上的话题继续道:“白老师,下个月一过我就是尚狄的人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言辞刻意暧昧,目光流连在面前人雕塑般精致的名品侧脸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呼之欲出。
白礼生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抛进对方身侧的垃圾桶里,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让他垂下眸子扫了眼官方身高一米七五的于帆,神态淡漠:“你有个好姐夫,相信他会好好关照你的。”
被当面戳破这层裙带关系下隐藏着的见不得光的腌臜,于帆非但没感到羞耻,反而眼前一亮,看向白礼生的目光里更多了一层意外惊喜的仰慕,“白老师果然独具慧眼。”
白礼生错开他,抬脚往外走,胳膊即刻被拽住。
“别着急走嘛,白老师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特地追出来是什么意思吧。现在的尚狄虽说有一哥魏之宁撑着,但其实私底下都在传,说他——”
于帆说到这里故意戛然而止,果然引得白礼生主动看向他,难得开了尊口:“传什么?”
“传他精神有问题,一直靠嗑药维持,不然姜树才也不会花大价钱挖我过来,你懂什么是未雨绸缪。”于帆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讲完,马上又笑着说:“白老师,你现在是尚狄的大股东,又打算转幕后,不如我们俩携手,未来的尚狄,谁说了算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后背猛然撞击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突出的肩胛骨瞬间磕得生疼,等于帆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白礼生一把推开,巨大的力道将他足足甩出三米多远,多亏了墙壁的阻挡,才避免了身体直接亲吻大地的难堪。
被发胶定型的一丝不苟的鬓发在冲撞中散落下来,令他万分狼狈,于帆从疼痛中缓过神,无比震惊地瞪向白礼生:“白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礼生掸了掸方才被他握过的衣袖,睨过来的视线冰冷彻骨:“我有洁癖,你离我太近了。”
于帆的表情立刻难看了几分,却碍于地位悬殊,不敢造次,咬牙忍痛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不过白老师,我刚刚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你也不想看着尚狄走下坡路吧。换句话说,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呢,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