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红帐漫天、风铃绕耳。
宁逍几乎都要习惯这种重伤昏迷的日子了,此时闻着浓郁的异域香醒来,倒未有不适。
刚想要活动身子,却发觉手被人紧紧攥住,转头,却见床铺边还趴着诺大一只。
这人眼底青黑,似忙活了几宿刚歇下。
天色正亮,应是到晌午了。这会日光透过红帐漫进来,照在他脸上,衬得这清冷绝艳的黑衣罗刹多了几分人情味。
此时美人颦眉,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安静沉睡的样子极其乖巧,遮住了眼底的阴骘疯狂,多了几分他这年龄该有的少年气,带着点叫她安心的熟悉。
宁逍不好打扰他,便轻轻将他的指节掰开,想要自行起身。
“唔。。。”他似被她抽手的动作惊动,半睁开眼揉了揉,“。。。阿姐?”
当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他骤然清醒,起身喜道:“阿姐总算醒了!可还有不适?”
见她轻摇头,便急得地上前探上她的脉,见脉象好转才长舒了口气。
“嗯。。。还需静养,阿姐近期可不得使灵用武了。”连山沉吟一声,探查完收回手,“先前魏驰野派了医师来看过,只开了些保命的灵药。我已传信于米山,估摸着时日,想必何韵不日便能赶至雁河渡。”
他拉开一点被子,宁逍见状低头忙问:“怎么了?”见他只是检查她胸口的伤处,瞧了瞧无血渗出便又盖了回去。
“阿姐可知,那飞霄境的冰棱离你心脉只差一厘!若再近些,恐怕。。。。。。!”他愁眉不展,望进她眼底又道,“那卫延本就是冲我来的,阿姐又何苦替我去挡?!”
宁逍瞧他这模样,不忍地摇了摇头,脱口而出:“游银,我。。。”
怎料这人闻言一愣,瞬间沉了脸色。
他收手坐了回去,支起一只胳膊靠在床沿上,留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腕摩挲,力道之大,宁逍的手腕都被他搓红了。
他就这样歪着脑袋,瞪着那双红眼盯她腕看,邪气库库往外冒。
她吃痛不禁蹙眉道:“放开。。。!”
他不语也不放,良久后,终是忍不住眯眼冷讽道:“呵!阿姐…又将我与谁混淆了?”
宁逍眨眨眼,她本就为试探,是故意的,这会儿倒是能确认了。
这话听着耳熟,毕竟从前,她也曾在这人嘴里听到过。
那年游银刚上山时病情危急,卧床不起。宁逍得了消息,便想等他醒了再去探望。
一日入夜,晓月星光,是个好天。
“啪,啪,啪。。。”
石子有规律地敲击着窗棂,宁逍被弄得烦了,看一眼窗外就起了身。
近期有一黑衣少年老跟着她,还总在奇怪的地方出现。有时是墙边,有时是树上,有时是枯禅涧的山道旁。。。。。。像只猫儿似的,当她要去找时又不见了。
而今日,却是在她于西峰上的寝宫外。
那人总蒙着脸,叫她看不清真面。她查了教内所有弟子名录,却无一人能对上。
殿门被“哐”的一声大力推开,宁逍一脚迈出,朝着院内的梨花树那行去。
这少年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一身黑袍吊儿郎当地蹲在枝头,手中还有未扔完的石子,皎月在他身后,倒真像只黑猫。
黑猫少年瞧她来了,滟滟笑开。
“阁下半夜扰人清梦,又跟踪在下许久,所为何事啊?”她压着火气假笑道。
他闻言歪了歪脑袋,眨眨眼,唤道:“阿姐。。。”这人音色清灵,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
宁逍一袭素白寝衣,黑发未束,冷光下犹如月中仙。但对方平白无故开口唤她姐姐,叫她微有不喜。
此时朗月唤得清风来,嫩白的梨花瓣如雪点般被吹至他肩头。
他望着她眯了眯眼,缓缓揭开了蒙面,一张清冷无双的容颜在月光下现了形。见她微滞的神色,他满意地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