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出门时匆匆回头,见红儿倚靠着墙面,泪水无声无息流过面颊,她任由涕泪纵横,只痴痴地盯着天花板。
叶莲逃也似的走了。
几日后,南园侧门停放一架灰扑扑的小轿,红儿无声无息地踏上轿凳,一路往东街薛府去。
厨房来了新人,叶莲再过去看,通铺上属于红儿的位置早已更替,全然不见她的痕迹。
浑浑噩噩走出下人房,却见房门外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哭笑不得地同她对视。
“今日告假?”叶莲问。
云儿锤锤腰背,回道:“月底呀,是去采买的日子,正巧轮到我去了。”
“我都忘了……”叶莲恍然回望,摇摇头笑道。
厨房陈设依旧,几乎没有变化,屋前郁郁葱葱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能闻到前屋的饭菜香味。
云儿两步并作三步,走到她跟前挽住她的胳膊:“我如今是厨房统领的大丫鬟了,这你可不能忘!”
她笑吟吟地说着,又扯着叶莲往灶房去,早春时节,正是花鸟同游,炊烟袅袅往天边散尽,愈往前屋走,柴禾木炭的烟熏味愈发浓重。
“不敢忘,你送我那包松子糖我都没敢动,就为了记着你的升官大喜呢!”
叶莲半推半就跟她走到厨房,门边碗口大的水井边置着一只木桶,她顺手就提了过去,放在灶台上。
众人见她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路迎上前同她一阵嘘寒问暖。
沈嬷嬷见云儿还未动身,抽空嗔道:“怎么还没去采买,这都什么时辰了?”
云儿嘿嘿一笑,躲到叶莲身后探出半个头:“我这不是等着莲儿同我一块去么?”
“莲儿是北院的掌事丫鬟,哪能同你这样胡闹?”沈嬷嬷无奈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
“我正巧也要出门办事呢,同云儿一块去有个伴也好。”叶莲赶忙打圆场,笑着说。
“那趁早去吧,免得回来迟了误了晚膳的时辰。”
沈嬷嬷摆摆手,塞给云儿一只竹篮将她们二人往门外推。
叶莲在门边伫足又笑谈几句,这才跟着云儿往南园侧门去。
南园这些日子热闹不少,李兰钧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改了脾性,惩处下人少了,大家过得松快许多,在园中也能听见细碎的谈话声,颇有人气。
“如今她走了,厨房的阴气都散了不少,这几日我喘气都是舒坦的。”
云儿跨过院门,大大咧咧地吐言道。
“话说薛府竟真来认人了,也是一桩奇事,本以为他们不会理会这些的。”
叶莲避开她的话,转而提及其它。
云儿一向跳脱,立即就接话道:“她命好啊,这回真的如愿当主子了。”
“听说少爷亲自写了信递去,不知信上写了什么话,让他们肯认下这上不得台面的丑事——莲儿,你常在少爷身边伺候,你见到了么?”
叶莲讪笑着摇头,心虚地看向庭中景致,伴着流水潺潺声开口道:“少爷的事,向来不许旁人掺合。”
“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与少爷亲近,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呢。”云儿撇撇嘴说,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那日若不是你出面,她早就被打死了,你听她同你说了半句谢话没?”
“没,她魔怔了,都不太能听进我的话。”
叶莲垂首道。
云儿轻嗤一声,忿忿不已地踢开一块误入廊道的小石子。
递了手牌,二人一如从前般相携穿过狭窄的胡同,走到开阔的街道上时,路边荡过一个扛着草垛卖糖葫芦的走贩。
云儿咧开嘴笑着问她:“你从前不是稀罕这些吗?怎么不见你侧目了?”
“见识过太多好东西,这些反而没那么稀罕了。”叶莲回道。
云儿一愣,收敛了些许笑意,她眨眨眼,出言叹道:“那倒也是……我可还记着你那时笑得犯傻的样子呢。”
“我有些想那家软羊面了,”叶莲看她失落,转口提起旧事哄她开怀,“吃了这么多家,还是觉得他家味道最好。”
“是吧,你去北院后我又来吃了好几道,今日你我都在,我请你再吃一道可好?”云儿闻言,又掀起笑颜朝她挤挤眼。
“好呀,我非得吃到你钱包豁个大洞不可。”叶莲拍拍手,也跟着插科打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