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作叶莲哑巴了,她端着碗成了一座冰雕,立在原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确切的是无话可说。
“我心悦于你,”他更加慌张,双唇磕碰后有些许颤抖,“即便你仍不能接受,我也可以等,等你放下前事,或许……”
“可以试着接纳我。”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带着款款深情,眸中满含期盼,闪烁着注视叶莲。
“你……你不是道士么?怎么可以动凡心?”叶莲结巴着问道,脑中早已乱作一团。
晏雨声哭笑不得地勾了唇角,耐心解释道:“我们这一派,可以嫁娶。”
叶莲骤然盯着碗底看,随后磕磕绊绊地胡乱答道:“哦,也是,飞雪就可定亲婚配……我去加些粥,我有些冷了。”
她猛地开了房门,逃也似的溜出门。
一路狂奔,从客栈到食坊,也顾不上满面风雪,走到食坊门口时,脸上已然冻得麻木。
铺中空荡荡,近来收容灾民的呼声高涨,府衙多设了十几处庇所,她的小铺面便人走楼空,闲置了下来。
她摸索着拿出钥匙,插入铜孔中扭开门,屋中冷然,并不比门外暖和多少。
寒意侵袭,逐渐将她沸腾的心口平息,她闭上门,靠在门上沉默着环视四周。
曾几何时,她对自己一生的憧憬不过一间小屋,几块沃田,再有体贴夫婿帮衬,育得一双儿女足矣。
然而终于脱离南园的纸醉金迷,面对这样再合适不过的男子,她却生了退意。
寻常人家不太讲究情深情浅,只要合适就可凑合着过一辈子。她向来不求情意只求脚踏实地,可送上门的好夫婿来了,她又摇摆不定起来。
是真的不求情意,还是情意尽数给了旁人?
叶莲不愿面对。
盲婚哑嫁尚可糊弄一生,偏偏那人要捧出一颗真心来,她思来想去,发觉自己还不起。
风吹日落,到了除夕这天。
她在铺中躲了几日,晏雨声并未找上门来,仿佛留下空隙给她抉择。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面对。
囫囵吃了一碗腌菜配水饭,叶莲闲得坐不住,又开始收拾落灰的桌椅。
今日难得有日头,大晴天却飘飘然散着细雪,好在不算太冷,勉强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叶莲穿着新做的复衣,柳绿上袄,杏黄缎裙,裙下穿厚裤,御寒为主,但瞧着也有节庆的喜意。
未到午时,周遭巡逻衙役增加,她便将门户敞开着透风,以散屋内久置的旧味。
后门水沟一通整条街铺,她倾倒了污水,从逼仄的后阳沟欠身回屋,再在水缸中打了水。
回到前厅,一人正伫立在门边,收了伞抖落伞上积雪。
他一身松青绸缎锦袍,白狐裘披在肩头,银冠束发,墨青抹额拢碎发而系,其余饰物琳琅挂满,不嫌重似的又揣了一只小巧暖炉。
甫一听她的步声,就掀起眼皮看过来,面白而肤色光华如玉,眉目重色点缀,长睫似羽,扑朔着往她身上瞥。
他挟一身寒雪入内,三两步走到叶莲面前,放下暖炉殷勤地帮她端水盆。
“你独自过除夕?”李兰钧开口问。
叶莲想起晏雨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出声,便垂下眼帘,模棱两可道:“不算吧。”
“和谁?”他又接着问道。
“你怎么来了?”叶莲不回他话,反而开口问话。
“今日下值有空闲,得了半日节假,就赶忙往你这儿赶了。”李兰钧坦荡地回说。
“哦,铺面不开张,你怕是跑空了。”
叶莲拧紧抹布,在桌角擦了几下。
李兰钧将水盆放在长凳上,拉住她的袖角朝她卖乖:“你别急着赶我走,我是带了饭菜来,特地同你吃一顿午膳的。”
“不回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