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三枪,也暴露了苏缪的位置。
教堂中是难得的安静祥和,满潜有条不紊地安抚了所有人惊惶的情绪,弯腰扶着王妃宽长的裙摆防止她绊到台阶,隐约听见枪响,不知怎么心头突然开始狂跳。
这阵剧烈的心跳给他带来了极其不详的预感,他猛然觉得自己非去找苏缪不可,再不管什么成熟不成熟,幼稚不幼稚的命题了,和花容失色的王妃说了一声,撒腿就跑。
满潜穿过寂静的无人街,凭借他在这座城市混迹十几年的经验迅速找到一条近道,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一抬头,正撞见苏缪恰巧回过头的视线。
满潜张了张嘴:“……哥。”
苏缪没吭声,满潜注意到他纤瘦的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铐,铁质金属冷冰冰的质感卡在他的手骨上,显得格外森冷。
他扭过脸,对身边严防死守的人说:“我已经同意接受审判,阁下,能别总掐着我吗?我怕我的警卫手一哆嗦打起来,那可就有乐子了。”
私下里的一些传言里,提起苏缪时,总称他“狡诈”“聪明”“血腥”,极尽一切为苏缪在人们心中塑造一个暴力王子的形象。就像过于美丽的事务总是会遭人忌惮,过于完美的苏缪,是时代所不容存的。
破碎玻璃罩中的残花,有时比无法触碰的高岭之花更能让人产生欲。望,而苏缪的身体里天生流着罪恶的血,好像让一切施虐、碾碎他的冲动都有了理由。
苏缪呼出口气,说:“劳驾,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人的眼睛可以照出很多影子,但苏缪眼中的影子实在太模糊、太朦胧了,每个人都想在其中找到自己,却总会无功而返。
旁边的人似乎并不太敢看他,但也还算听话,摁开打火机,苏缪弯下脖颈,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
满潜走上前,后背挡住了一支对准苏缪的枪,绷着脸也抬起手:“我也是王室的人,我要和我哥关在一起。”
苏缪啧了一声,叼着烟推推他的脑袋:“你凑什么热闹,找死吗。”
满潜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来是悲是怒——他居然不动声色养出稚嫩的城府了:“哥,我……”
轰——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淹没了满潜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耳朵集体耳鸣了三秒,随即,不可置信地齐齐转头看向了王宫。
第27章第27章所以你想怎么样,等我揍……
漫天的火光飞扬在苏缪眼中,满潜最快回头,却见他哥面色平静,仿若早有所料似的。
他握着那忙到还剩大半没喝的矿泉水,捏开瓶口,在地上倒了半瓶。
水遇到高温灼烧后滚烫的地面,滋出冒着水汽的白烟。苏缪以水代酒,祭奠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随后,他只偏头问了旁边的满潜一句:“所有人都成功转移了吗?。
满潜很难说清苏缪现在的状态。
他最近好像总是很“轻”——支撑他的骨架都一瞬间从他身体里被抽去似的,灵魂血肉都是飘着的,每天关在房间里抽烟,把自己抽成了一个烟雾缭绕的烟囱。
满潜心想,苏缪的性格应该本身就是很宅的,他怕吵,怕麻烦,以往和F4混在一起花天酒地,大概也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苏柒丰到最后也没有被找到,苏缪代替他上了审判庭。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审判的,苏柒丰从始至终都没有下放任何实权给苏缪,这个纨绔这些年困在学校里,据说尽是吃喝玩乐欺负同学了,什么都没学下。而王室的其他人,更是把老弱妇孺这四个字诠释了个遍。
当初反抗军打的名号是“归还民主自由”,审判官不可能直接拍板说苏柒丰这几个无辜的家眷都有罪,该怎么判,怎么判能让所有人满意,他头都愁秃了好几把,整夜整夜睡不着。
但好在苏缪很给面子。
他彬彬有礼地向周围鞠了一圈躬,随后就开始痛斥反抗军。
这一操作把亲王派贵族派中立派全都看愣了,所有人愣愣地听这个疯子在审判中大放厥词,把联邦的各种沉疴利弊全都拉出来嘲了个遍。
嘲完,他犹嫌不够似的,轻描淡写地说:“我看诸位以后也不必开什么议会了,联邦的运作模式不如参考公司,有什么问题就听出资最多的人说了算,或者……拳头最硬的人。”
苏缪撑着桌面,青色血管蔓延在他露出的小臂,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手指。
暴力,粗鲁,不算陌生的词汇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正如其弓腰时后背嶙峋而突兀的蝴蝶骨。
最后一众看呆了的人中,还是审判官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拍桌制止了他的狂言,苏缪被警卫压住后肩弯下腰,抬眼,对上了骆殷的视线。
骆殷坐在一众长辈身后,不动如山地看着这一幕。
苏缪朝他淡淡一笑。
俨然疲惫而狂热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