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你阿母如今走了,跟乃公有什么不能说的,”刘邦拍了拍刘元的胳膊,递上一个手绢,“擦擦眼泪,你分明是心疼你阿母,这事是她不对,也是乃公不好。”
“她这几日忙,你别怪她。”刘邦叹了口气,“那毕竟是项羽,你总不能要大家都笑着接受他。昨日,有不少人私下找了我与你阿母,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阿翁,你知道冒顿说了什么吗?”刘元哽咽着,“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1]
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什么有,什么无?
什么东西是冒顿有,吕雉无的!
刘邦脸色唰的一下就绿了,飙出几句:“我日他大父,*****他怎么敢的?”
刘元愤愤不平:“这般的侮辱,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为何要忍,”刘邦嘴里叽里咕噜骂了几句,“樊哙呢?这杀猪的不是一向护着你,护着吕家吗?”
“姨夫说,他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刘元幽怨地看着刘邦,“但是,某人率三十万大军尚被围困,何况是十万人呢?”
天下初定,民生凋敝,匈奴如豺狼虎豹一般凶猛,岂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大汉便能抗衡的?
“阿母最终采纳季布建议,强压怒火,选择以大局为重。她说自己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言辞谦卑至极,又赠送御车、马匹,继续派公主去和亲。”
刘元说到最后,眼泪一串一串留下来:“我怎么能不恨过呢?难道霸王就不曾为难过我吗?”
刘邦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莫哭了,是我与你阿母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就发觉吕雉不知何时出现在刘元身后,手里拿着皇后之玺出神。
她辜负了女儿的心意,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吕雉也上前保住刘元,见她如此,刘元忍不住失声痛哭,一家三口哭作一团。
“咳咳,”刘邦打断了母女二人,“差不多得了,这大喜的日子呢,谁家打赢了天下还哭的?”
“好了,不就是个冒顿单于吗?乃公把他的头拧下来,给你们母女二人当球踢。”刘邦拍拍屁股,弹走身上的灰尘,伸了个懒腰,“一直侧着身子,我这浑身酸痛啊!”
“冒顿单于正值鼎盛,他统一草原,控弦之士三十余万,你又如何与之抗衡?”刘元瞄了刘邦一眼,“凭你这些各怀鬼胎的兄弟吗?”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吕雉抱着刘元道,“你的心意阿母看到了,这玉玺,我很喜欢。”
刘元吸了吸鼻子:“我也要错,我不该独断专行,该与你商量的。”
母女二人遂和好如初。
刘邦在一旁看得火大:分明这玉玺是他做得,这教训刘元的话是吕雉说得,这哄人的也是他。
怎么现在母女二人亲密无间了?
“咱仨商议商议,现在该如何是好啊!”刘邦叹了口气,“这下可真是内忧外患了。”
刘元不说话,吕雉给刘邦使了个眼色。
他站起来,对着刘元施了一礼:“还请聪慧过人的大汉长公主殿下,教教刘季小儿吧!”
吕雉也顺着刘邦说,嘴角噙着笑,眼中满是慈爱与感动:“是啊,我们长公主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
项羽已经被擒,汉王为首的诸侯王们获得了最终胜利,但天下并未完全安定。众多手握重兵、占据地盘的功臣将领,还有一些地方势力,都需要妥善安排。
汉王刘邦以关中为后盾,但关东广大地区却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这些功臣本身已实际控制一方土地和军队,若不封王,他们极可能拥兵自重甚至反叛。分封是为了在汉朝初立、根基不稳时换取他们的效忠,维持大汉的统一。
“咳咳,”刘元也起身抖了抖衣服,还了一礼,“皇帝陛下,皇后陛下。”
哪怕还没举行登基大典,如今刘邦、吕雉也是板上钉钉的大汉皇帝与大汉皇后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阿翁已经想到了。”刘元叹了口气,“你想先分封异姓王,而后逐步再收回王位。”
对韩信、彭越、英布、张敖、韩王信、臧荼、吴芮等人的分封,对一些地方势力的保留,这些本就是刘邦要做的事情。
刘邦点点头:“不错,我准备直接将最富庶的关中划为郡县,由朝廷直接管辖,实施郡县制,其余地方再行分封。”
“是个好办法,”刘元肯定道,“然后你剪除异姓王,再次分封同姓王,拱卫中央。”
刘邦大笑:“聪明!不愧是我的女儿!”
吕雉听见这分封同姓王、除去异姓王的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