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观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毫无波澜:“告诉外边的人,守住即可,不必反击,让咱们的崔大人,好好招待客人。”
“是。”
阿玉立即传令出去。
马车外战况愈发激烈,积雪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马车内炭火燃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温暖如春。
战局将歇。
缇骑终究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初时的慌乱过后,便稳住了阵脚。
伪装的山匪渐感不敌,也不恋战,极有默契地依照事先规划,借着山林积雪的掩护从容撤去。
“大人?可要追击?”
一名缇骑校尉急声请示,脸上犹带愤恨。
崔衍抬手抹去溅到下颌的血渍,回头看向一片狼藉的雪地。
伤员倒卧呻吟,车辆损毁,物资散落,然而,另一侧的车队却是片叶不沾,没有分毫受损。
明晃晃的反击。
他眼底寒意凝聚,声音冷得刺骨:“穷寇莫追,先救治伤员,清点损失。”
强龙不压地头蛇。
己方战力折损,地形不利,若再贸然深入,只怕会落入更大的陷阱。
崔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怒火,迈步朝那辆完好无损的马车走去。
靴子踩在染血的积雪上,发出咯吱轻响。
他在车窗外三步远处站定,隔着那道垂落的车帘开口,问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知沈姑娘可还安好?”
车内,沈卿云的指尖在温热的炉壁上轻轻摩挲,传出的声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颤:“劳崔统领挂心,我无碍。方才外面……这些人是山匪吗?当真吓人,您可受伤了?”
“些许小伤,无妨。”
崔衍语气诚恳,略一停顿,话锋却直指核心:“匪患虽退,但车马损毁严重。行程紧迫,需借姑娘车马一用,还望行个方便。”
“那是自然,同路而行,理应相互照应。”
沈卿云似是为难:“只是……我们盈余的恐怕也不多。”
话音未落,崔衍已极快地接过话头,义正言辞道:“正因前路莫测,匪踪难辨,为保万全,接下来的行程,需仰仗姑娘麾下人手协同护卫。在抵达下一处驿站之前,在下与众缇骑,愿暂听姑娘调遣。”
说是协同,沈卿云又何尝不明白他背后的谋算。
后头隘口还有他们的人设伏,崔衍看似服软,实则是以退为进,欲要将她往更凶险的火坑里推。
这一来一回,听似谦和礼让,彼此却是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待到崔衍离去时,阿玉这才长舒了口气,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嫌恶:“冠冕堂皇!前头布好了陷阱等着咱们去送死,面上还要装得这般大义凛然!”
她越说越气,连呸两声:“这姓崔的果真是一脉相承的人面兽心!”
沈卿云轻轻按住她激动的手臂:“莫急,还不到时候。”
她知晓阿玉与崔家的血海深仇。
若非此刻杀了这身负皇命的缇骑统领等同于引火烧身,她怕是早已按捺不住。
“好在咱们的人先行一步,在前头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