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云再度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身处林中一处废弃营地。
不远处篝火正噼啪燃烧,暖意融融。
喉间并无干渴之感,腿上的伤口也被妥善包扎。
沈卿云恍恍惚惚地撑起身子,动作牵动了腿伤,倒吸了口冷气。
“醒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上方传来。
沈卿云循声抬眼,不由得一怔。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方才,竟是枕在他的膝上。
见她沉默不语,胡野赧然,低声解释了句:“怕你歇得不安稳……”
“都这般情形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虚礼。”
沈卿云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有问胡野为何会星夜兼程赶来。
胡野也没有说自己是如何在茫茫林海中寻到她的踪迹。
先前那些刻意伤人的话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
都在这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尽数消弭。
“那些追杀你的刺客究竟是谁?还有本该护送你入京的缇骑呢?”
胡野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将困扰了他一整晚的疑问沉声问出:“这批人手绝非寻常江湖草莽,他们将沿途痕迹抹得极为干净,不是我刻意查探,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然而,沈卿云却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微:“二哥,别问了。这桩事……你莫要再牵扯进来。我只求你,将我送出这片密林,让我能联系上阿玉和青篱便好。”
“你险些命丧于此,为何到了此刻还不肯告诉我实情!”
胡野语气急促地反驳,是显而易见的焦灼与不解。
面对逼至跟前的追问,沈卿云疲倦地阖上眼,指尖无力地抵着额角:“我真的没有时间了,二哥,就当是我求你……”
“我带你回辽州。”
胡野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斩钉截铁:“既然那些缇骑贪生怕死,将你一人弃于险境,这京城不去也罢!千般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你承担不起!”
沈卿云用尽浑身力气截断他的话:“这是抗旨,二哥。这只会给他们递上名正言顺整治咱们的把柄……”
“那我便带你回镇远营!若你还怕牵连我,我们就离开北境,远走高飞!”
胡野语速更快,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天涯海角,无论去哪里,我都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泄露了深埋心底的恐惧:“你可知……昨夜我循着血迹追来时,心里究竟有多怕。”
听着那番剖白,沈卿云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年轻郎君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纵使隔着厚重冬衣,那蓬勃有力的心跳依旧清晰可闻,一声,两声,如同擂鼓般震荡着她的感知。
何等赤诚的心意。
倘若……当年闯入四时谷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间从无如果。
她猛地闭上双眼,一滴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我不能,我要做的这些事……非得是我不可。”
默然许久,沈卿云终是低声回道:“二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