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声道:“明日早些时辰出发。”。
次日清晨,难得风凉。
明日六月二十三,是‘火神诞’,二十四则是‘雷尊诞’,再往后又是天君诞辰。这几日在临澄习俗中,往往不能动火,须忌酒水荤腥,客栈迎来送往,更讲究好意头,竟今日便提前开始封灶,清晨备下的早饭寡淡,景昭没什么兴趣,站在二楼走廊上,慢吞吞啃着苏惠从客栈外买来的一张大饼。
那饼子金黄酥脆,趁热吃口感正好。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景昭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问:“你吃不吃?”
裴令之接过另一张饼,单手揭开面纱,咬了一小口,说:“不错。”
“今天客栈没有热食吃。”景昭说,“去你朋友家里开火吧。”
裴令之想了想,说:“也可以,他们不忌讳这个。”
二人没头没尾的对话就此终结,各自举着一张饼站在走廊上慢慢啃完,车马已经备好,穆嫔推门出来,举着景昭的帷帽:“姐姐……我的饼呢?”
景昭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张:“再不吃就凉了。”
穆嫔说:“我这就吃,你呢?”
景昭说:“吃完了。”
穆嫔接过油纸包,偏头看见裴令之正用打湿的帕子一点点擦拭指尖,很是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啃饼去了。
饶是裴令之此刻心情并不算很好,依旧敏锐察觉到穆嫔投来的目光。
这不是第一次了,裴令之当然不会和对方计较,只是这一次,他的眉梢在帷帽下轻轻蹙起,若有所思。
从镇上通往临仙山的山道并不陡峭,相反非常平缓。
说是住在山上,实际上这对夫妇的住所只在镇外山脚下草野的高处,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临仙山的一座山坡。
半人高的野草被分出一条几尺宽的道路,显然是人踩出来的。如果从高处俯瞰,这片草野像一块毛茸茸的翠绿毯子,毯子上铺开一条雪白的线。
马车一前一后,沿着线向前走去。
今日天并不很热,微风清凉。
穆嫔几度探出头去张望,对着两旁随风摇曳的碧草发出感叹,景昭则再三叮嘱她:“不许单独靠近这种成片的草野,知道吗?草里若是藏了人,你连反抗求援都来不及。”
穆嫔乖乖点头,又说:“我一直跟着姐姐,才不会独自乱走。”
地势渐高,马车行驶渐缓。
揭开车帘,向远处望去,只见如洗碧空之下,随着风势急促,远处连天草野水波般荡漾开来,天边飞鸟掠出一条乌黑的线,在那条线尽头的下方,隐约现出一座二层小楼的轮廓。
小楼外围着一圈院墙,门口悬着牌匾,上书‘归野’二字,笔力虬劲,字迹纵横。
还未靠近院墙,苏惠忽然讶异地:“嗯?”
景昭问:“怎么了?”
苏惠犹豫片刻,还是说:“感觉有点不对。”
这句话一出口,正切中裴令之心底一些隐秘的担忧。
刹那间裴令之的脸色微微变了。
景昭并不很清楚卢、钟那些隐秘,尚未反应过来,却见裴令之单手挑起车帘,竟然要往下跳!
“车没停!”
景昭一把捞住他,皱眉道:“你在着急什么?只差这几步路了……”
话未说完,她的神情也有些轻微的变了,看着裴令之道:“到底怎么了?你那两位朋友莫非招惹了什么麻烦上身?”
帷帽下,裴令之朱红唇角抿紧,一种异常荒谬的担忧从心底缓缓浮现出来,就像是游鱼破开水面,带出许多连绵不绝的气泡。
马车终于停稳,裴令之一跃而下,拎起衣摆,疾步来到院门前。
院内传来鸡鸭犬吠,马嘶驴鸣,好一幅嘈杂之相。
裴令之抬手急急叩门,扬声唤道:“无忧?阿卢?”
他连唤三遍,院内毫无回应,只有鸡鸭的叫声越发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