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痛哭声中,苏惠铁石心肠,冷冰冰地追问。
“二两。”
春生媳妇发出一声急促的吸气声。
“……”
房中忽然静默下来,唯有几个妇人抱头痛哭的声音回荡。
穆嫔张了张嘴,愕然道:“银子?”
她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
这种地方,能凑出银子就不错了,难道还会是金子?
不必别人解释,穆嫔自己就能想通这一点。
然而正是因为她想得明白,反而陷入了更大的、难解的荒谬之中。
二两银子。
一方水土一方物价,但哪怕穆嫔不太清楚各地物价差距,依旧有着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一套珍宝阁中的头面,至少五十两银子。
一盒上贡的素净胭脂,市面上要八两银子。
一间大县中最宽敞的客栈上房,二两还不够住上一整夜。
然而就是这区区二两,远不及她随手碰碎的一只杯盏,画眉的一支螺黛,居然是一整个小王村的村民们榨干家底都补不上的天堑鸿沟。
景昭问:“是谁收的?临澄郡还是仙野县?”
六子媳妇提起来时,仍恨得咬牙切齿:“是县里收的,收税的就是李公差!”
她说着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他催的急,明日一早就要来村里收,收不上就要押人丁抵税……”
可村里的青壮已经全被征走了,哪里还有多余的人丁?
她越想越绝望,甚至顾不上思考自己偷窃的后果,怀里抱着稻穗,哭得越发伤心了。
清淡的足音响起。
一缕非常清淡的香气飘来,说不出是什么香,非常好闻。
景昭负手,看着哭成一团的女人们,平静说道:“二两银子我这里有。”
迎着骤然亮起来的、期盼的目光,景昭问:“收税的差役明早过来?”
六子媳妇用力点头。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让他来找我拿银子。”
说完这句话,景昭转身向东侧的屋子里走去。
穆嫔愣了愣,连忙急急跟上,声音清脆地追问:“姐姐,就这么便宜他们了?他们巧立名目胡乱捞钱,钱不定到了哪里去,挨骂的却是……”
哗啦一声。
帘子落下。
视线变得黑暗,景昭没有理会,爱怜地瞥了一眼穆嫔,平静说道:“敢巧立名目四处捞钱,是他们的本事。”
穆嫔愕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景昭接着道:“能不能把钱从我手中拿走,就要看他们的命了。”
分明是语调平缓,声音平和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穆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姐姐是想……”
隔着草帘,可以听到门口传来足音。
紧接着,笃笃笃三声轻叩,敲响了这间屋子大开的木门。
景昭眉梢微扬,反手触及身旁一张木桌,指节就势笃笃笃叩响三下,随即指尖在穆嫔唇上一压,将她未尽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