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这是指节敲击扶手的声音。
笃、笃、笃。
这是棰头敲打木鱼的声音。
一张年华逝去的妇人面孔,缓缓抬了起来。
那张脸抬起来,漆黑瞳孔幽幽望着上首高大的佛像,佛祖的面容平和慈悲,静静俯首凝望众生。
“母亲。”
卢老夫人合上眼。
逝去的岁月像是雪片,纷纷扬扬掠过脑海,最终只剩下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容。
她快乐地笑着,唤道:“母亲!”
然后那张天真的笑脸渐渐定格,唇角下撇,眉眼沉落,眼角淌出泪水,悲伤绝望渐生。
“母亲。”她哭着说,“母亲啊!”
我的孩子。
我的妍妍。
卢老夫人睁开眼。
木鱼声越发急促。
卢老夫人转动着佛珠,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随着佛珠转动,她急促的心跳渐渐缓和,缓缓道:“冥诞快要到了,一切都预备好了?”
“是。”
“妍妍呢。”
片刻的静默之后,卢老夫人道:“孝顺二字,作何解释?”
卢家主艰涩道:“孝者,畜也。顺于道,不逆于伦,是之谓畜。”
卢老夫人道:“该当如何?”
卢家主垂首,道:“儿遵命。”
“甚好。”
卢老夫人合眸,低声念诵经文,良久,又道:“我听说娴娴和方氏不太愉快。”
方氏便是卢夫人。
卢家主道:“她们姑嫂性子一向不合,并不是什么矛盾。平日里少见,所以不显,这些日子娴娴常常回家,才显得有些冷淡。”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看,娶了妻的儿子,也等同于白送给了别人。”
这句话看似语气平常,其实已经包含不满。
孝字大过天,原本跪在蒲团上的卢家主立刻叩首,恭谨道:“母亲误会了,儿不敢。”
卢老夫人拨弄着佛珠,语气平常道:“你无须粉饰太平,无非是娴娴不喜欢方氏,对方氏不满,所以刻意为难她。”
卢家主正要松口气,只听卢老夫人接着道:“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喜欢方氏,只是看在她生的孩子还算乖巧,给她几分颜面。”
如果说方才只是似是而非的不满,那么现在便是明晃晃的指责。
儿媳不得婆母喜欢,一个孝字压下来,难道还会是婆母的错?必然是卢夫人侍奉长辈不够恭顺尽心。
卢家主连忙要替妻子辩解:“母亲……”
卢老夫人却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当年妍妍私奔,方氏表面上像个锯嘴葫芦,背后撺掇你尽早压下消息,和妍妍割席,真打量我不知道。她自己有女儿,为她女儿的名声考虑,又把我这个做娘的摆在哪里?”
“我的女儿,我自己可以处置,可以责罚,可是我一日没死,就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