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北码头外。
在滔滔大江旁。
王悦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能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同时,他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却又异常敏锐,即使景昭没有摘下帷帽,只说了简单两句话,他也依然能迅速回想起当日匆匆一面。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当真只是非常普通的能力。
景昭揭开帷帽一角,抿了口茶水,确认茶博士技艺不错,但茶叶真的非常一般。
见她不说话,王悦也不多问,若无其事,继续与裴令之论道。
虽然景昭不精于谈玄论道,但她很精通朝廷里那套故弄玄虚的说话方式,这场清谈从头听下来,非常清楚这并不只是单纯论道,话里藏着更多深意。
说的简单些,裴令之将一切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消金坊也好,那条船也好,所有的疑点与风险归于一身。
而以他的身份,只要他在裴氏的地位未改,那么王悦就没办法越过裴令之,将手伸得更长。
景昭被他摘了出来。
她自然不会听不明白这些机锋,帷帽下的眉梢弯起来,是个心情很好的模样。
王悦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得罪裴令之,就眼下来看,没有任何好处。
更重要的是,他既没有如山铁证,又同样有着把柄落在裴令之手中。
作为一个聪明人,王悦立刻做出了明确判断,微笑说道:“七郎论道无双。”
裴令之和声道:“王郎过谦,愧不敢当。”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景昭按一按帷帽,心想还是得盯住王悦,不过这人看上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爱好投机,更重己身利益,想来不会冒险。
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帷帽下表情愉快。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即使方向有着细微偏移,现在看来,也已经被拨回了正轨。
真是令人愉快。
三人各怀鬼胎,各自都很愉快,认为自己解决了眼下的大麻烦。
又说了些废话,添了两次新茶,正待依依惜别之时,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
这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一阵风吹来。
天光淡漠,凉风细细,沿着半开的窗子吹入室内,十分舒适。
然而那阵风忽然变得极大。
飞沙走石,扑进室内。
端着茶进来的跑堂哎呦一声,迷了眼睛,手臂一斜,茶水向一旁倾洒。
那是沸水,以及热茶。
茶博士惊呼,连忙躲闪。
他是积年的老人物了,最是八面玲珑,深知房中的三位客人出手大方,必定不凡,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所以躲闪时慢了半拍,生怕撞上身前身后的客人。
他果然没撞上客人,但也来不及避开。
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在茶博士头脸处,一只帷帽从旁递来,在茶博士身前一挡,将茶水挡住大半,只剩几滴溅在茶博士身上,不过那已经是可以承受的疼痛。
跑堂脸色发白,连忙致歉。
茶博士余悸未消,更是感激不已。
景昭放下帷帽,坦然接受跑堂的歉意与茶博士的感激,说道:“关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