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自有女官们检验,景昭没有看的心思。
她勉力一笑,对穆嫔道:“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你了。”
穆嫔连忙谢恩,眼珠转了转,有点狡猾,但不惹人讨厌。
“想要什么,自己去我库里挑。”景昭道,“百日宴么……”
尽管皇孙落地,东宫的职责分配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景昭从来只顾外务,不管那些琐事,裴令之兼顾修书与照看皇孙,亦是非常忙碌。
因此,穆嫔依旧管着东宫所有内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还能如愿以偿地管理很长时间。
百日宴自然也归穆嫔操办,只是由于事关重大,多了大尚宫从旁协助。
她机警地竖起耳朵,像只猫:“殿下吩咐。”
“办的要再用心一些。”
穆嫔正一边猜想是否有人进了谗言,一边准备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非常用心,只听景昭道:“父皇那日会驾临。”
言下之意就是你当心点。
穆嫔当即变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猫,僵立原地。
景昭无心安慰她,游魂般地飘走了。
景元枢的百日宫宴办的异常盛大,比起洗三、满月的排场,竟然还要胜出一筹。
前来赴宴的朝臣与内眷初时只觉似乎过于铺张,直到皇帝驾临。
皇孙的洗三和满月,皇帝都没有出席,百日宴也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只亲自看了一眼皇孙,酒盏略一沾唇,旋即起驾回宫。
但饶是如此,他的性情摆在那里,也足以赴宴者赞叹皇帝对东宫的看重了。
唯有文华阁诸位丞相与几位近臣,此前或是听到些口风,或是咂摸出一点不同的意味,又或是从近来的政务流转里察觉了异样,回去之后便各自缄口不语,约束家中内眷,不再接见外人。
七月二十五,皇孙百日宴后第七天,皇帝于绍圣殿行大朝会,御口亲言无心问事,一切政务均托付东宫,并授太女监国之权。
八月初一,还未等朝臣从皇帝罢朝的消息里完全反应过来,宫中降下旨意,授皇太女兵符令章,使其遥领边境军务,检阅禁卫军、翊城卫,并使东宫卫率演武,以期拔擢良才待命。
八月初五,皇帝降旨,皇孙元枢晋封齐王,以南方庐江、钟离、江宁三郡为其封地。
朝臣们正忙着咂摸圣旨深意,一边揣摩皇帝以前朝国号为皇孙封号,是否有强调东宫血脉正统,弥合人心的用意;一边思索皇孙三郡封地压根不相连,皇帝到底是想釜底抽薪还是单纯以富庶之地赐予孙女。
然而皇帝的心思,寻常朝臣根本难以揣摩。
八月初九,宫中传讯,皇帝抱病,令诸丞相、国公、宗亲,相继入宫侍疾。
皇帝既然抱病,八月十五的‘小千秋’自然暂时搁置。
诸臣三五成组,相继入宫侍疾。
到了这一步,再如何愚钝的朝臣,此刻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了些猜度。
但圣心反复,圣意难测,天威如海,不提去年掀起的那次清洗,只说皇孙落地不久,京中莫名其妙办起丧仪的几家近枝宗亲府邸,就足够朝臣们心中战栗,不敢稍有举动。
猛虎垂死,犹可噬人,更遑论一位天子。
何况,皇太女此前检阅三军,重组卫率,同时占据名分、正统、朝堂、军权,储位巍巍如山,再不是建元初年东宫孱弱的模样。
八月十四,皇帝召百官入觐,言明若有变故,由东宫践祚。
八月十五,侍疾的朝臣宗亲尽数被遣退,宫中传出消息,御体违和,已至药石罔效。
景昭听见清暑殿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
皇太女身为储君,侍疾自当冲在最前面。她不但带来了自己,还带来了襁褓中的皇孙——虽然这点年纪除了添乱没什么用,但说出去总是皇孙诚孝的表现。
更何况,从私心里,即使知道襁褓的婴儿什么都记不住,景昭还是更希望她能多见一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