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清早,天刚泛起鱼肚白,王建军就在院子里打起了八极拳。拳风扫过院角的梅花,震落几簇积雪。他本想着昨日菲菲受了伤,今儿个就让几个小丫头多睡会儿。谁知刚收势,正想去看看几个小家伙,还没进屋呢就听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小靖雯正扒着窗户偷看。“快回去快回去,爸爸来了。”见被发现,立刻缩回脑袋,却把身后的瑶瑶给拱了出来。菲菲见躲不过,一把掀开被子:“咯咯咯,二叔早!”只见顶着歪歪扭扭的五角星纱布,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蹦起来:“我们要打拳了吗?”王建军摇摇头,看了看小家伙的伤势:“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天不用了。”“耶耶耶~”小靖雯欢天喜地。三人里,就她最消极。“都去洗漱,待会儿写十遍‘为人民服务’,字迹要工整。”“啊~”三个小家伙齐齐垮下小脸。厨房里,王母正往大铁锅里贴玉米面饼子。见儿子进来,她压低声音道:“待会儿你去厂里,把粮本上剩的细粮票都换成棒子面。昨儿街道通知,要备战备荒,各家按人口领野菜团子……”“行吧,要是不成的话,我想办法。”“成,我给你拿钱票?”看着王母脚步都没动一下,王建军无奈摇摇头:“不用了,我兜里有!”——轧钢厂会议室烟雾缭绕。革委会主任李怀德敲着搪瓷缸子:“……个别工人消极怠工,装病逃避‘革命化春节’生产任务!”他忽然看向王建军:“王处长,你们保卫处要抓好典型!”王建军摩挲着文件袋——里面装着工人们偷偷递的请假条:韩师傅的老寒腿、李师傅媳妇的产后感染……他轻咳一声:“我建议组织‘抓革命促生产’标兵评选,奖励印着主席语录的搪瓷缸……”……会议开到晌午才散。轧钢厂的广播依然循环播放《东方红》。王建军刚跨进车间,就听见几个工人蹲在钢锭后面嘀嘀咕咕。“老李,你那‘关节炎’的假条批了没?”“批个屁!革委会说‘轻伤不下火线’……”老李叼着烟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扳手:“我家那口子昨儿去街道领野菜团子,排了三小时队,就领回两把烂菜帮子。”角落里,年轻学徒工小张正偷偷往搪瓷缸里兑凉水——这样中午食堂打玉米糊时能多盛半勺。他瞥见王建军走近,吓得手一抖,水洒在脏兮兮的工装裤上:“王、王处长!我没……”王建军没吭声,从兜里摸出半包大前门扔过去。小张手忙脚乱接住,烟盒里却掉出张肉票——足够割三两五花肉。“王处长!”六车间的刘大个突然拦住去路,安全帽歪戴着:“您给评评理!咱车间温度计坏了三天了,技术科非说‘要节约闹革命’不给换!”他扯开衣领,露出烫红的锁骨:“昨儿老王头差点栽进钢水里……”厂区喇叭突然炸响:“全体职工注意!马上到礼堂参加‘批判资产阶级懒汉思想’大会!”人群像被赶的羊群般往礼堂挪。突然——王建军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的人佝偻着腰,把半块窝头塞进工具箱——他慢慢走近那个佝偻的身影。工具箱“咔嗒”一声合上,却掩不住里面那半块掺了麸皮的窝头——黑黄干硬,像是放了几天。“老孙?”王建军低声唤道。那人猛地一颤,转过身时,凹陷的脸颊上还沾着煤灰。老孙曾是厂里的八级钳工,现在却穿着打满补丁的劳动布工装,袖口磨得发亮。他下意识用身子挡住工具箱:“王、王处长……我这就去上工……”王建军瞥见他磨破的解放鞋里露出的冻疮,又红又肿。老孙顺着他的目光缩了缩脚,声音沙哑:“家里老娘瘫了半年……粮本上的细粮都换了棒子面给她熬糊糊……”听着这些,再看看老孙现在这样,王建军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远处,革委会的年轻干事正拿着小本本挨个记名。老孙突然抓住王建军的手腕,指节硌得人生疼:“千万别报我旷工!上个月工资扣完,家里连煤渣都买不起了……”一阵刺骨的穿堂风掠过车间,墙上“工业学大庆”的标语哗啦作响。王建军摸出兜里刚发的肉票,却听见广播刺耳地响起:“第六车间孙普,立刻到革委会办公室报到!”老孙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钢架之间,工具箱里那半块窝头,在寒风中渐渐变得冰凉。按理说像老孙这样的人在轧钢厂里应该是香饽饽才对。可现实比魔幻更魔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像老孙这样的八级技工,往往在旧社会就学艺(比如解放前在私营工厂当学徒)。档案里可能记载着“资产阶级技术权威”的罪名。或者只要一项“只专不红”的帽子一扣,技术反而成了原罪。而且当时鼓吹“政治挂帅”,生产指标要让位于政治运动。老孙这样埋头干活的老实人,反而不如会喊口号的积极分子受重用。工厂革委会常把技术问题政治化(比如设备故障说成“阶级斗争新动向”)。然后被批斗后工资降级(八级工可能被降到五级)粮票布票随之减少。营养不良又影响工作效率,形成“表现越差-待遇越差-表现更差”的死循环。所以,老孙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王建军望着老周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车间拐角,攥着肉票的手指微微发紧。作为后来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被时代浪潮拍打得东倒西歪的工人,十几年后将成为改革开放最坚实的力量。“老孙这样的八级工,搁在二十一世纪,哪个厂子不是当祖宗供着……”手搓导弹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摩挲着从口袋里拿出的肉票。想想老孙他们,他们不应该将生命和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远处传来革委会干事的呵斥声。车间突然响起刺耳的哨声。王建军抬头,看见老孙被两个戴红袖标的青年推搡着走过天桥。他深吸一口气,从空间取出半包“大生产”香烟,朝革委会办公室走去。“二十一世纪需要这些工匠……”:()四合院:我在火红年代悠闲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