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忘带了!”
李知微微睁大了眼睛,可那女人看清他的表情后却狡狯地笑起来,“哈哈哈,骗你的——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会忘记嘛!”
女人坐在李知对面,将脑袋上的鸭舌帽脱掉了,李知这才得以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猜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她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的电脑旁边,“诶,弄到这些消息可累死我了……这是我当侦探以来,接下的最累的一个活儿!”
娃娃脸,与李知相识于澳门,两人的缘分起源于娃娃脸递过来的一张名片。
后来李知问她,“你就不怕我把那张名片当废纸一样的扔进垃圾桶?”
“你不会的。”那时候的娃娃脸笃定道,“我就是觉得你会联系我。”
“这么肯定?”
“就是这么肯定,你要相信一个侦探的直觉。”娃娃脸说,“你知道我主要目标人群是什么吗?”
李知挑起一边的眉。
“富太太,说得再准确一点……对她们丈夫失望的富太太。”
“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对丈夫死心了,可是沉没成本太高,狠不下心来分开,只好找私家侦探——就是像我这种人去调查她们的丈夫,等到血淋淋的证据摆到面前了,才能逼自己清醒,从而离开。”
李知听完她说的这番话,沉默良久,而后才开口道:“可我是个男人。”
“是啊,所以我一开始也有点不确定……但你的眼神中有与她们一样的东西。”娃娃脸直了直身子,“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你这不是来找我了么。”
娃娃脸的直觉准得惊人,她说出来的话也是又准又狠——“才能逼自己清醒,从而离开。”
有时候李知觉得人就像上帝手中的棋子,按照既定的命运在棋盘上行走……当初汪小春将周国雄推下楼梯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没什么欠你爸的了。”
这个“你爸”是谁?不会是死掉的周国雄,是另外一个人。
是李知那个早死的养父。
那时候李知就猜出汪小春做这一切与爸爸分不开关系,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李知只晓得爸爸当年身亡是被钢筋砸中脑袋,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清楚,李知一直以为是意外——直到汪小春说了那句话,李知才知道可能可能另有隐情。
但是他查不出来。
真相只有汪小春知道,可是她疯了,一疯疯三年,当李知以为她会将秘密带进坟墓里的时候,她又松口了——
她说爸爸也是被贪官害死的。
早不说,晚不说,就在李知疲惫不堪,为了得到一点爱蠢事做尽,几乎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说。
命运。真有趣。
***
“听一听么?”娃娃脸的目光落在李知面前的u盘上,“电脑都拿来了,应该是想听的吧。”
她伸了个懒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么?”
她指间在u盘上点了点,李知沉顿片刻,终于将手伸向那u盘,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表情无比凝重,凝重到娃娃脸觉得自己话里话外地去激他有些残忍。
李知戴上耳机去听那段音频,他点播放的那只手指都在发抖,一阵嘈杂的嗡嗡声过后,终于听到两道人声。
褚明彰与朱先生的那顿饭吃了很久,但是两个人都是不大爱打太极的人,所以虽然聊得久,却没几句废话,李知生怕错过什么,是以哪怕再心急也不敢拉进度条。
娃娃脸吃着牛肉面,手机放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李知听完,期间她一直用余光觑李知,一碗牛肉面都太冷了才吃了一半…一直到她慢吞吞地将面都吸溜完了,李知才摘下耳机。
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薄薄的眼皮垂着,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绪,他的肩膀微微向下垂着,身上这件衣服太宽大了,这显得他的身型很孱弱,李知看起来疲惫不堪。
“……你还好吗?”娃娃脸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李知说。
“我有点冷。”他又道。
娃娃脸抬头看了看在他们头顶上吱嘎吱嘎转着的电风扇——小破餐馆里根本没什么空调,唯一能够制冷的就是这个吊扇,可这玩意儿的制冷效果还不如扯开衣领随便晃两下。
“你可以哭。”娃娃脸说,“她们都会哭的。”
李知摇摇头:“我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