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褚明彰自己清楚,那些话,就好像一柄柄巨斧砸开他的脑壳,那字字句句利针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开始发抖、发冷,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他的眼前一会儿浮现出打开门后面色红润的李知笑着跑出来扑进他怀里的样子,一会儿又幻化成苍白消瘦的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红着眼眶躺在病床上声嘶力竭地让他去死。
到后来,两个李知的脸都变得模糊,只有声音还在耳畔时而交替、时而重叠地响起来,世界暗下来,眼前变模糊,像无法擦干净的镜子,像永远也无法散去的浓雾。
真实、虚幻。
爱、恨。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像有石头压着使人无法呼吸,那感觉实在是生不如死,褚明彰大喊着将身旁的一切杂物都推翻在地上,丁零当啷地响着,他粗喘着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一柄无形的剑直直地钻透他的太阳穴,美好的琉璃灯盏被击碎,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每一片都折射出李知的脸,疲怠的、痛苦的、癫狂的、绝望的。
平静的。
褚明彰将手拿下来,面上湿冷,他睁开眼睛,视野终于清明,得以让他瞧清楚眼前的一切——宽敞冰冷的屋子,厨房里的冷锅冷灶,厚重的窗帘……
这里,已不能被称为“家”了。
这是一座囚心的死牢。
何其可悲啊,何其可悲——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活在梦里,就这样拙劣可笑地演一场独角戏,连告诉自己真相的勇气也没有。
梦不会一直做下去。
褚明彰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笑着,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染湿指缝,落在地上,心痛的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膛将其挖出来,褚明彰哽咽地叫着,“李知…李知……”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实在是太痛苦了,看不见,摸不着,连一点仅存的幻想也没有了……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可是褚明彰还想再看他一眼。
有人说吃甜食能快乐起来,所以他就吃甜的。清甜的柠檬冰激淋蛋糕,凉的像盛夏时李知握过冰易拉罐的手,褚明彰一勺勺地吃着,可冰激凌化的太快了,所以他就一大块儿一大块儿地往嘴里塞,牙齿都被冻得瑟瑟发抖了,舌头都发麻了,却还是不肯停下来。
甜腻的奶油与蛋糕胚混在一起塞的人发齁,可褚明彰手腕的动作却更显急切,好像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将最后一块塞进去……褚明彰大脑阵阵发痛,终于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将嘴里的,连带着刚咽下去的全都吐了出来。
没有快乐、没有希望。
“小知…”
我找不到你了,我失去你了。
……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对不起…对不起……”
褚明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再醒来时天才刚亮,他麻木地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干净了,胡茬刮了,又换上一套新的衣裳,好像是体面了,可褚明彰清楚,那壳子里头早已经烂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几天,又或许连今天也撑不过……
他今天早上还要参加一场招商会,地点设在s市的会展中心,可褚明彰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会展中心内挤满了人。
门口有接待员,远远地瞧见褚明彰后立刻挂着笑迎了上来,“褚总。”
又朝褚明彰身后的人笑着:“何总。”
“咱们的招商会在三楼,两位请这边走。”
褚明彰没出声,倒是他身后的何总问了一句:“以前不是都在一楼?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那接待员笑道:“有个从香港过来的新生代作家在这儿开签售会。”
“开个签售会…也能有这么多人呢?”
“是,连林华倩新电影都翻拍他的书呢。”
“呦,林华倩拍他的书,这人来头有这么大呢……”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褚明彰全程游神,左耳进右耳出,没怎么在听,只是在路过海报时随意地往边上瞥了一眼。
作家希恩,后面跟着寥寥几句自我介绍,而后是几本代表作……最下面是作家的亲笔签名。
好像是专门设计过的艺术字,可这个作家显然写不太好这样龙飞凤舞的字体,字写的很秀气,莫名让褚明彰觉得熟悉,这种熟悉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使得褚明彰停下了脚步。
两个字儿后面跟着一个点,褚明彰隐约记得好像也有一个人喜欢写完名字后在后面点一个点……可这个人是谁呢?
希恩,希恩…英文就是S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