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不是。”助理说,“我有个妹妹,走丢了一段日子,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回来的。”
“李先生,当年的事……我也没办法。”他道,“我就是个打工的,老板说什么,我也只好照做。”
“但是这种事儿上,但凡还人性未泯,都看不下去。”
***
人总是会在冲动的时候做错事。
李知的防备心并不强,壳子看似坚硬,但是很容易被撬开,但他已经在褚明彰的这个助理身上吃过一次亏,绝不可能再轻易地、傻傻地跳进去。
哪有人真的那么好心——褚明彰的助理会来告诉他这些事,这背后必然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但是这个时候的李知,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探查了。
在看到弟弟的照片之前,或许李知还会留有理智,去好好地查一查这些事,可当他看到那张相片,看到那张脸……血缘的力量要比常人所想象的大得多。
他跟李知太像了,一样的怯,一样的对所有事都抱有小心翼翼的态度,看到他,李知就好像看到了自己——除却一双眼睛。
李知的眼睛形似猫眼,眼角上挑,像汪小春的眼睛,但是敏漂的眼睛像周国雄。
汪小春以前说过,最开始她之所以爱周国雄,就是被他那双眼睛害的,桃花眼,看谁都似含了几分情。
当然敏漂还只是个孩子,那双眼睛还不至于挥发出这样厉害的效力,可是在那种地方……一个漂亮的孩子,说不准更加危险。
李知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执着于找到他,明明他也没见过这孩子,甚至在汪小春怀孕的时候,他还恐惧过这个弟弟会抢走他为数不多的爱。
但是冥冥之中,脑海里总有个声音促使他去做这件事,李知曾在夜深人静时思考过这件事。
这是一种独属于兄弟之间的同病相怜,这个年幼的弟弟在无意识间成为了李知灵魂的一部分,李知迫切地想找到他,拯救他,也是在拯救童年灰暗的自己。
更何况……这就像一个契机,一个终于能让李知摆脱一切的契机,扼杀掉这个如同影子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褚明彰……
两个多月了,近来他频频失眠、烦躁,心跳加快,情绪时常大起大落,有本书的开头重修了几十遍都没能满意,迟迟无法下笔落定。
他没有看到褚明彰的变化吗?褚明彰没有改变么——不是。
但是李知宁愿他没有改变,宁愿他还跟从前一样。
所以李知不断地告诉自己,褚明彰依旧是从前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利己者。
李知曾经读过一句话,这句话说要与最爱的人相忘于江湖,与次爱的人相濡以沫。
这句话太酸了,但是李知不得不承认,它说得对。
爱之所以深刻,往往是因为太复杂了。
爱不是一杯水,澄澈见底。
一杯水里混了泥浆,混了沙砾,还有玻璃碴子,一口灌下去划烂了喉咙,划拉的皮开肉绽,口腔溢血,这个才是爱。
不管李知想不想,他都不得不承认——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像褚明彰一样,在他的人生中留下如此难以泯灭的痕迹了。
他初初的心动因褚明彰而起,火热的爱意最早为褚明彰而生,厉鬼一样的怨恨像一撇狠狠甩在宣纸上的,擦不掉的浓墨。
爱之深刻,使得局外人不解,唯有真正动过真情,为此流过心血的,才能体会到那狠心放下,又会在某一个平凡瞬间忽然回忆起的惘然。
回忆过往种种,他跟褚明彰两个人就像在演一场荒诞的戏剧,那些感情里的疯狂,纠缠以及血混杂着眼泪的味道,只有他们两个人懂。戏剧结束后,所有人离去,真正困在台上出不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李知想,如果他的记忆能被洗去就好了,如果有一天,褚明彰对他来说真的就是个陌生人,就好了。
急剧攀升的矛盾几乎要将李知逼疯了,爱是个可怕的东西。他已经忍到了尽头,只是爆发还需要一个理由。
他不知褚明彰助理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他给了李知一个理由。
某一天褚明彰敲响李知的房门,那是情人节,他将一大束的芍药花送给李知,并告诉他楼下还停着一辆车,那车上也放慢了玫瑰。
这辆宾利是他送给李知的情人节礼物。
李知并没有接这束花,对那辆豪车也嗤之以鼻,他看向褚明彰的眼神冷的像结了冰。
“你真会演,褚明彰。”
褚明彰怔了怔,问:“什么?”
“你还有脸做这些…”李知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褚明彰可能已经猜到他指的是什么,眼神犹疑,他的反应无疑坚定了助理的说法,也是李知更倾向的想法,李知一股股血直往头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