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多半是守不住了,李义海握紧了肋下的弯刀,眼中一片杀意…
今日便一死,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陈绍在后军,亲自下令攻城。
这是河西第一战,双方又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必须给河西群雄,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然后严厉处置城中的党项残部,让其他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掂量一下顽抗到底的下场。
这一场仗太重要了,若是能打的漂亮,接下来会轻松很多。
陈绍勒马而立,腰板儿挺得笔直,傲然地看着城廓宽广,但城墙和护城壕并不算十分险峻的凉州城。
越接近大漠草原深处,城池建筑的越简单,大漠草原上的汉子,更习惯策骏马,挎良弓,沙场驰骋,挥刀杀敌,而不惯城池攻防战。
然而眼下,他在攻打凉州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内政、外交、战略储备、战术演练,不管是野战还是城战,他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陈绍的面孔上,一脸凝重,即使是有绝对的把握,他对战争也从不敢掉以轻心。
这东西在他心中,重比山岳,因为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关乎着几十万人的生死荣辱。
以弱搦强时候,要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以强击弱时候,也得狮子搏兔,谨慎小心。
陈绍举起手臂,向前方的凉州城遥遥一指,顿时令旗挥舞,鼓角声大作。
峙如山岳的大军顷刻间开始行动。
一个个庞大的军队整齐地向前涌动,就像一潮水,士兵们喊着齐刷刷的口号,推动各种攻城器械向凉州城挺进,隆隆车轮声中,一辆辆巨大的新型抛石车、攻城战车、攻城云梯、撞城车,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陈绍手底下,集合了宋、辽、夏三国的匠人,彼此互通心得,研制出不少的攻城器械来。
最先发动的,是弩战。大宋的弩箭虽然冠绝天下,但是很多技术,都是西夏人发明的。
只是受限于国力,无法大规模制造,而且西夏多骑兵,弩床笨重,更适合步卒。
西夏一品弓将无数的利箭,在城头党项人的射程之外,就将乌云般的利矢射上城头,床弩发出令耳膜破裂般的疾劲呼啸,把一支支小儿手臂粗细的踏弩箭深深射入凉州城墙。
然后投石机便开始发动,没有看见传统的抛石机抛一块石头就要几百号人拖着绳索来回奔跑的场面,就看见一块块沉重庞大的石块被高高地抛出,在恐怖的呼啸声中,远远飞过空中,重重地砸落到城头上,砸起一蓬尘土,砸下一地血肉。
陈绍这一战,要的就是立威,所以一上来就没有藏私,而是火力全开。
这些不出不穷的新式武器,很多也是第一次实战,但是威力惊人,效果极好。
对凉州城头进行了压制性的打击,很多西夏士兵猝不及防,脑浆迸裂,骨断筋折者比比皆是,士兵们匆忙避入藏兵洞,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就蹲在箭垛碟墙下,心惊胆战地看着漫天石雨,不可抵挡地在城头倾泻。
西夏统治这么多年,对其他部族的压制和剥削,随着这几年宋夏之战,愈发地酷烈。
打西夏人时候,陈绍手底下这些人从不手软。
“嗵嗵嗵…”
战鼓声响起,城中的西夏士兵知道定难军已结束了远攻,开始攻城了,他们匆忙自掩蔽处钻出来,只见整个城头已面目全非,许多地方被砸得已没了城头的模样。
但是他们来不及细看,便抽出一枝枝羽箭,迅速向城下还击起来。
党项人善射,箭矢又准又快。
攻城士兵举盾,在攻城车的庇护下向前挺进,一俟进入箭程之内,徐动如林的队伍便立刻成了奔涌的潮水,他们举着大木盾,一面抵挡着如雨的箭矢,一面飞快地向前挺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浸润的沙海绿洲,但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攻城战,向来惨烈,尤其是攻城的一方。
为什么很多名将,在攻下城池之后,都会让手下屠城放纵。
就是因为攻城时候太压抑了,积蓄的怒气需要释放。
比这更惨烈的城池攻防战,陈绍也已看过了,但每一次他都做不到心硬如铁。
他此时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专注于战场,至于什么悲天悯人之心,此时并不适合在这里出现。
长痛不如短痛,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有所牺牲。
这一仗打好了,接下来或许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因为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首先要拥有令敌人只会感到绝望,连一战的勇气都会丧失的强大武力,现在,就是他展示武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