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穿露背礼服的女人突然尖叫,手指死死指着刀疤强,蔻丹红的指甲在混乱中格外刺眼,“我看见他掏枪了!”
“砰!砰!砰!”
查尔斯的护卫反应最快,两个敞着枪套的男人猛地拔枪,子弹擦着水晶灯飞过,碎玻璃像冰雹般砸在舞池中央。
穿军装的男人也跟着开火,军靴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他们本就和沈昭明有仇,此刻更乐得借题发挥,枪口有意无意都往刀疤强的方向偏。
刀疤强彻底懵了,他甚至没掏枪,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打懵了,转身想躲,却被涌来的人群绊了个趔趄。
就在刀疤强被乱枪惊得踉跄倒地时,洛九借着扑过来的舞女做掩护,像道影子滑到他身边。
人群的尖叫和枪声混作一团,没人注意到她弯腰的瞬间,指尖已经探进他的裤袋。
那把勃朗宁还带着刀疤强的体温,她用袖口裹着枪身往外抽,动作快得像摘片叶子,转手就塞进了擦鞋匠递来的鞋箱底层。
老鞋匠早把鞋箱隔板掏空,垫着浸过松节油的绒布。
他抱着箱子往侧门挪,铜鞋刷在箱盖上敲出“笃笃”声,是给后门接应人的信号。
路过消防通道时,他“脚下一滑”撞在墙上,鞋箱后盖悄悄敞了道缝,藏在阴影里的洛九伸手一接,那把枪就落进了她风衣内侧的暗袋——枪口还裹着老鞋匠塞进来的布条,半点硝烟味都漏不出。
而洛九扔在地上的那把杀人凶器,此刻正躺在刀疤强手边。
枪身沾着的查尔斯的血,和刀疤强裤脚蹭到的码头红泥混在一起,像幅拙劣却致命的画。
穿露背礼服的女人“惊慌失措”地踢了枪一脚,让它滚到查尔斯尸体旁,刚好和刀疤强倒地方向形成“开枪后脱手”的假象。
就在刀疤强踉跄倒地的瞬间,洛九的枪已经再次上膛。
她藏在立柱后,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锁定刀疤强暴露的侧脸。
穿军装的男人正对着天花板狂射,枪声震得水晶灯簌簌发抖,碎玻璃落了刀疤强满身——这恰好成了洛九最好的掩护。
“砰。”
又是一声枪响,混在军靴跺地的闷响里,像颗被踩碎的冰粒。
子弹擦过刀疤强耳边的碎发,精准钻进他的太阳穴,血珠溅在地毯上,和查尔斯的血迹晕成一片。
他倒下去时,眼睛还圆睁着,仿佛在质问这场从天而降的杀戮。
穿露背礼服的女人尖叫着扑向领事,裙摆扫过刀疤强的手腕,故意将他的手指按在杀人凶器的扳机上。
“他还在动!他要灭口!”她的哭喊里带着精心设计的颤抖,刚好让巡捕看清那只“握枪”的手。
洛九已经退到消防通道口,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弹壳,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她看见擦鞋匠趁乱混进人群,把沾着红泥的鞋刷扔进垃圾桶;看见穿露背礼服的女人扑在外国领事怀里哭诉,珍珠耳坠晃得人眼晕,却悄悄把一枚沈昭明的令牌塞进刀疤强的西装口袋;连乐队都在继续演奏,萨克斯手吹错了半个音符,恰好盖住巡捕冲进来的脚步声。
“都不许动!”巡捕举着枪大喊,靴底踩过地毯上的血迹,发出黏腻的声响。
他们很快发现了两具尸体,以及那把印着沈昭明刻痕的勃朗宁,还有刀疤强裤脚的红泥——和码头仓库发现的泥土成分一模一样。
洛九顺着消防通道往上爬,铁梯的铁锈蹭在掌心,混着刚才扣扳机时留下的硝烟味。
露台外的风更冷了,黄浦江的腥气里多了点血腥味,远处的钟楼上,镀金的指针正慢慢走过十二点零五分,像在为这场完美的嫁祸计时。
舞池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女人的哭嚎和巡捕的呵斥。
穿丝绸睡袍的富商举着酒杯,看着被抬走的两具尸体,忽然对身边的外国领事笑了笑,金表链上的翡翠吊坠晃了晃,映出满室狼藉。
洛九爬上露台时,林墨绮正倚在栏杆上抽烟,珍珠耳钉在霓虹下泛着冷光。
她指尖夹着的烟卷燃到了尽头,灰烬被风吹得飘向江面,像极了刚才那场杀戮里消散的痕迹。
“老陈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林墨绮把烟蒂摁在露台的铁桶里,火星滋啦一声灭了,“给那徒弟塞了三个月工钱,让他带着老娘去避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她顿了顿,从手包里掏出个油纸包,“老陈说谢你,这是他家里刚蒸的糖糕,你爱吃的芝麻馅。”
洛九接过来,油纸还带着余温。她没立刻打开,只是揣进风衣口袋。
“巡捕房的李探长收了我们的‘孝敬’。”林墨绮望着江面上往来的货船,声音轻得像风,“他会‘查’出沈昭明和查尔斯私分军火的账,把洋行的注意力全引过去。”她侧过脸,月光落在她眼角,映出点疲惫却得意的光,“明天一早,全法租界都会知道,是沈昭明黑吃黑杀了查尔斯。”
洛九“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林墨绮的耳后沾着点灰尘,是刚才在消防通道蹭到的,她指尖擦过时,对方微微缩了缩脖子。
“走吧。”林墨绮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风衣渗进来,“栖梧姐该等急了。”
两人顺着后巷往凰馆走,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