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吴道时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布袋上,“令仪也来喂它?”
“是啊!”吴灼开心地点头,晃了晃布袋,“我让厨房留了些新鲜的小虾米。”她走到笼边,熟练地打开小门,将虾米撒在食槽里。
“‘灼儿’!快看!有好吃的!”
灰鹤立刻被吸引,欢快地啄食起来。
吴灼看着它,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大哥,最近经常来喂它?前几日路过,好像都看到你在这里。”
“嗯,路过……顺便看看。”他放下水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碟沿。
吴灼想起今晨母亲憔悴的脸色,“今早父亲和母亲大吵,家里的财政大权现在归董姨娘。”
吴道时微微攥紧手指,这个董碧云,是要翻天了。“令仪莫要太过忧心。”
吴灼低着头,“我知道。家里的事也轮不到我插嘴,所以我只能和你和灼儿说,它最近精神好多了,羽毛也光亮了些。”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和愧疚的情绪,冲击着他!他动作太慢了,花时间查那姑侄两,又恰逢新年,还是让董碧云先得手了。
“令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余的交给为兄!”
“嗯。”她最终只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兄妹二人,一立一蹲,在初春的阳光下,沉默地照料着笼中的灰鹤。
前院的争吵与权力的更迭,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如同风中烛火,微弱、易碎。
夜晚,什锦花园十一号依旧灯火如昼。
暖阁里银骨炭烧得正旺,驱散着冬夜的寒气。
威虎堂内,水晶吊灯流光溢彩,紫檀大圆桌上珍馐罗列:??谭家菜??的黄焖鱼翅、??全聚德??的片皮鸭、??丰泽园??的清汤燕窝……香气混杂着雪茄的氤氲,一派富贵气象。
吴镇岳高踞主位,满面红光,正与宾客推杯换盏。
席间皆是北平如今的风云人物:??齐燮元??试探着“日满亲善”,??王克敏??谄媚着“镇威余威”,??土肥原贤二??则如阴影般坐在角落,鹰目扫视全场。
张佩如端坐一旁,仪态端庄,翡翠头面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
吴灼不用出席这种饭局,偷偷的溜到厚重的帘子后,琥珀色的眸子却敏锐地捕捉着席间暗涌:齐燮元对王克敏的疏离,土肥原眼底的算计,父亲那枭雄迟暮的悲凉。
董碧云一身正红苏绣旗袍,凤钗摇曳,周旋于宾客间,尤其对土肥原和王克敏殷勤备至。
下首的吴道时,军装笔挺,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灌着烈酒,脸颊泛起潮红,目光低垂,却在董碧云贴近土肥原时,握杯的指节骤然发白。
吴灼想起大哥桌上的那些艳照,不禁心头烦闷,她走向后院,行至假山旁的回廊转角,忽听假山石后传来刻意压低的日语交谈声!
“……はい、分かりました……”
“……彼の态度はまだ暧昧です……”
是董云芝的声音!
吴灼心头剧震,屏住呼吸,悄悄贴近廊柱阴影。
只见董云芝背对着她,侧脸线条紧绷,眼神锐利如刀,与宴席上的娇媚判若两人!
吴灼太过震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却不慎撞到了廊下摆放的一只细颈青花瓷瓶!花瓶摇晃,眼看就要倾倒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猛地从斜刺里伸出,稳稳扶住了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