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萝紧随其后,屏住呼吸望过去。
凤榻之上,皇后侧卧着,盖着锦被。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帘。
她很瘦。
这是最直观的冲击。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带着久不见阳光的透明感。
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晕开的墨迹。一头场发虽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却失去了光泽,鬓角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几缕银丝。
她的嘴唇干涩,没有多少血色,微微抿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似乎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纤细得过分,骨节清晰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她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均匀,整个人像是被漫长的等待耗尽了所有生气,只留下一个精致却脆弱的躯壳。
虽然病弱憔悴,但慕青萝依旧能看出那份属于皇后的雍容轮廓和骨子里的清贵气质。
汀兰已经端着水盆跟了进来,看到轩辕玉珩失态的样子,惊得差点打翻水盆,却还是迅速上前,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轩辕玉珩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了。
他看着母亲憔悴至此的容颜,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无措的情绪占满了轩辕玉珩的心头
“母……母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介于破碎的边缘,轩辕玉珩猛地单膝跪倒在床边,想伸手去碰触母亲的手,又怕惊扰了她,那只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巨大的自责、悲愤和一种被欺骗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汀兰,此刻他已经全无礼数了。
轩辕玉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汀兰,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母亲身体的状况?宫里传信只说母后身体微恙……这叫微恙?父皇呢?他在哪里!”
小丫头扑通一声完全跪伏在地,身影带着哭腔却分外坚定道:“殿下息怒!是陛下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不许惊扰殿下修行……也封锁了消息。陛下……陛下此刻应当在御书房,请殿下为娘娘讨回公道。”
“静养?封锁消息?”轩辕玉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他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憔悴的母亲,然后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殿。
只留下一句,“汀兰,帮我照料一下青萝。”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御书房,他的父皇!
殿内瞬间只剩下慕青萝、跪在地上的汀兰,和床上依旧沉睡的皇后。
慕青萝看着轩辕玉珩消失的方向,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他此去质问皇帝,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慕青萝没有立场去阻止他。
慕青萝看向床上憔悴的皇后,早就听轩辕玉珩提过他母亲的病弱,却不曾想是到了这种地步。
况且她的身份还是尊贵的皇后,但这清漪宫死寂得可怕,门口连个通传的丫鬟都没有,只有这个名叫汀兰的小丫头独自支撑……
慕青萝深吸一口气,她走到床边,对着跪在地上的汀兰轻声道:“你先起来吧,师兄……太子殿下他情绪激动,去找陛下了。这里……不能没人守着娘娘。”
她蹲下身,目光清澈而沉稳地看着那丫头的眼睛:“我是天衍宗弟子慕青萝,是四师兄的师妹。在师兄回来之前,或者……在找到可靠的御医之前,请让我留在这里,照看娘娘。就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汀兰在听到“天衍宗”三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用力点了点头,猛地站起来:“多谢青萝姑娘……”
许是因为跪了太久,她一下站起来,身形有点摇晃。
慕青萝扶了她一把,目光再次落回皇后憔悴的脸上。
这位被深宫和帝王冷漠磋磨至此的母亲,此刻是如此脆弱。
慕青萝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守在这里,等待轩辕玉珩的消息,无论那消息是好是坏。
“四师兄……”慕青萝眼神忧愁,轻轻呢喃道,“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啊。”